江寧織造局。

為了加強對絲綢交易的管理,朝廷出面在江南地區設立江寧(南京)、蘇州和杭州三大織造局,也就是後人熟知的江南織造三局,負責辦理綢緞服裝並採買各種御用物品,並共同經營江南地區的絲綢產業。

江寧織造是內務府設在南京的機構,為宮中供應織品和綢緞的皇商,由提督織造太監主管。

現任江寧織造也是朱高煦的熟人,名為阮安。

阮安是交趾人,當年英國公張輔以交趾童美秀者,帶回京城,選為閹童。

這小子入宮之後,因為聰明伶俐,所以很得永樂皇帝喜愛,是個御前小太監。

而後朝廷遷都北京時,在朱高煦的提議之下,設立了江南織造三局,阮安就被留了下來,成了江寧織造局的提督織造太監,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因此阮安對朱高煦這個太子爺很是敬重,一見到朱高煦立馬就跪倒在地上,甚至都開始眼含熱淚了。

“趕緊滾起來!”

“你小子擱這兒裝什麼呢?”

朱高煦沒好氣地笑罵道,倒是讓阮安喜笑顏開立馬滾了起來。

在朱高煦記憶裡面,這阮安確實是個不錯的人才。

此子雖然被閹割了,卻憑藉著自身才華,精通數學、建築學。

到了正統年間,阮安學識大成,奉命整修通濟河,參與皇城三大殿重建及楊村河治理,均立有大功,成了一代建築學大家,也因此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嗯,這也是一個優秀的太監。

其實永樂朝優秀傑出的太監宦官確實不少。

比如航海家鄭和,比如外交家侯顯,再比如探險家亦失哈,以及眼前這個建築大師阮安,每一位都在史書上面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導致朱棣對太監無比信任,還下令讓他們讀書,以致於釀成了日後的閹豎之禍。

孰是孰非,誰又說得準呢?

阮安笑嘻嘻地看著朱高煦,親切開口道:“奴婢見過太子爺,太子妃。”

“不知太子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我江寧織造局近日倒是收了一批好料子,奴婢這就給太子妃拿過來。”

嗯,阮安不出意料的誤會了,他以為朱高煦這個太子爺今日帶著韋妃前來,是為了薅羊毛的。

畢竟朱高煦不只是帶了韋妃,還有庶妃郭氏,以及好幾個小妾。

這架勢一看就是攜美出遊,專門來江寧織造局薅羊毛的啊!

朱高煦連忙擺了擺手,示意阮安別去忙活這些。

“孤今日前來,是帶她們熟悉一下的。”

“對了當初孤在南京建了幾個羊毛紡織廠,我聽周忱說現在歸屬江寧織造局打理,裘廣德現在何處?”

聽到這話,阮安明顯愣了一下。

不過他來不及細想,立馬讓人去把裘廣德給喊了過來。

這裘廣德先前只是個頗有家財的商賈,不知為何被還是漢王爺的朱高煦看中,因此主持了品鑑會,從而一躍成為南京城裡面的風雲人物,漢王朱高煦的鐵桿心腹。

這之後,周忱為了執行草原計劃,跑到北平去收購羊毛,裘廣德就在南京建設工廠,準備處理掉這些羊毛。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一場奪嫡之爭席捲了整個朝堂,接連發生的事情讓朱高煦無暇顧及其他,以至於裘廣德和羊毛廠就這樣被擱置了。

因為朱高煦奪嫡成功,所以也沒人敢為難裘廣德這個心腹,他的羊毛廠也順勢劃入織造局名下,算是讓裘廣德揹著皇商的名頭做生意。

只是當裘廣德再見到朱高煦的時候,那些辛酸委屈全都化作了一把把眼淚,竟是直接跪倒在朱高煦身前,抱著他的大腿嗷嗷大哭。

“殿下!”

“草民想你啊殿下!”

“這些年來草民無時無刻不想見到殿下啊!”

“蒼天有眼啊,草民竟還有幸能夠見到殿下一面……”

“你大爺!”朱高煦怒了,“趕緊滾起來!”

這傢伙一把鼻涕一把淚,全都蹭到了自己褲腿上面。

韋妃和郭妃見狀,笑得花枝亂顫,讓朱高煦大感丟臉。

好在裘廣德見好就收,表一下忠心就行了,可不能真個惹得太子殿下厭惡。

“太子殿下,草民好了。”

“……”

朱高煦瞪著這傢伙,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老裘啊,這麼多年過去了,那幾個羊毛紡織廠還好嗎?”

聽到這話,裘廣德又開始抹淚了。

“殿下您放心,這可是您的產業,所以小老兒這些年來就算是砸鍋賣鐵,也艱難維持了羊毛廠的運轉。”

一旁周忱也及時開口,給這位老大哥打起了助攻。

“殿下,確實如此。”

“因為當年事發突然,所以羊毛廠不得不擱置。”

“雖然我們有辦法去除掉羊毛的羶味,但是羊毛羶腥的觀念早已深入人心,所以毛衣基本上賣不出去。”

“這些年來,都是裘廣德自己貼錢,維持羊毛廠的運轉,給那些工人按時發放工錢,確實挺不容易的。”

話說到這兒,周忱也是感慨不已。

這個裘廣德,確實是個精明的商人!

明明羊毛廠都被擱置了,漢王朱高煦也在忙著奪嫡爭位,他卻死守著羊毛廠不放手,寧願自己貼錢也要維持住羊毛廠。

現在太子爺奪嫡成功,並且再次詢問羊毛廠,裘廣德立下如此大功,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了!

裘廣德只是笑了笑,心中卻是豪氣萬丈!

這一次,他真的賭對了!

以後老裘家,錦衣玉食,世代榮華,不是問題!

朱高煦也有些詫異地看了裘廣德一眼,隨後欣慰地點了點頭。

“你做的很不錯!”

“要是願意的話,選一兩個族內子弟,送入國子監!”

聽到這話,裘廣德瞬間大喜過望,又跪倒在地上,老淚縱橫地開始表起了忠心。

這些年來他辛辛苦苦做這一切,不就是等著太子爺這句話嗎?

族內子弟進入了國子監,那就意味著可以出仕為官了啊!

這對商賈家庭而言,簡直就是天大的喜訊,足以改變他們家族的命運!

“行了,滾起來!”

“這都是你該的,付出之後的回報!”

朱高煦沒好氣地笑罵道,轉而問起了羊毛紡織技術。

先前周忱說過,羊毛紡織和棉花紡織技術,比起絲麻而言難度係數大增,所以一直沒能取得什麼突破。

在場眾人也算是紡織行業的半個專家了,各自訴說著自己的經驗。

朱高煦聽後點了點頭,算是對江南織造業有了個清晰的認識。

“所以現在阻礙江南織造業發展的兩個難題,其一是人手嚴重不足,其二就是技術難關過不去,對吧?”

眾人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認可了這個說法。

朱高煦微微一笑,然後拍了拍手。

很快就有人抬進來了一臺臺新奇器械。

“抬進來!”

“這是孤命皇家制造局趕製的織布機!”

“諸位可以試試看,感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