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一戰,轟動天庭和地獄界,影響深遠,自然是需要給外界一個交代。

“空間神殿殿主漁淨禎,乃是四大量皇之一”,這就是交代。

儘管這未必是事實。

漁淨禎是逆神族三長老和弱水少君的秘密,各方皆有默契,並未外洩。畢竟,這涉及到弱水族和逆神族滅族的秘辛,牽扯極廣,許多內在原因,便是真理殿主都難以解釋清楚。

這一戰後,龍主便替張若塵坐鎮空間神殿,身前擺放著神龍日月混沌塔。

塔內關押有許多奉仙教的邪道修士。

此刻,他從夢境中醒來,金色的瞳孔中,射出兩道懾人的寒光。

敖玲瓏和敖心顏坐在下方的左右兩側,皆在修煉,感受到龍主渾身殺意,無不動容。

敖心顏問道:“師尊,發生了什麼事?”

“張若塵託夢告訴我,奼界發生了兇變,八姐受了重傷,遭到追殺,我得立即離開天庭一趟。”

龍主站起身,突然想到,喜禪教和幽冥邪教敢這麼做,背後必然有某股龐大勢力支援。而且,他們堅信這股龐大勢力,可以擊潰崑崙界、天龍界、千星文明聯手。

奼界和天庭相隔何止十萬萬億裡,遙遠得不可想象,只要修為足夠強大,就可矇蔽一界的天機。哪怕是身在天庭的天圓無缺者,若不刻意去推算,也很難發現那邊的局勢變化。

而且,就算刻意推算,也只會發現那裡的天機被矇蔽,得調遣出強者趕去探查,或者凝聚出精神力念頭分身投影過去。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沒那麼容易被清晰洞察,除非能用念頭破對方的道。

就算是精神力九十階的人物,也沒有辦法跨越無邊星空,用一道念頭,破無量境神王神尊的道。

現在,奼界通往外界的蟲洞和星域級空間傳送陣,肯定已經被兩教完全掌控,任何修士和傳訊符籙都無法透過。如此一來,傳訊光符哪怕以光速飛行,都得數千年後,才能到達天庭。

幸好張若塵擁有龍主的一縷神魂,才可跨越無邊星空入夢,將資訊告知。

“玲瓏,你立即傳訊五哥。心顏,你傳訊千星文明。”

龍主留下這話後,又傳訊趙公明,請他前來幫忙坐鎮空間神殿。

同時,傳訊時間神殿的千骨女帝,提醒她小心戒備。傳訊坐鎮天宮的劫天,讓他想辦法查奼界背後的勢力到底是哪一方?

此後龍主這才收斂氣息,秘密離開天庭。

龍主與八翼夜叉龍之間有血脈聯絡,以他們無量境的修為,在宇宙中,哪怕相隔再遠,也有微妙的方位感應。

……

化身為比丘尼的慈航仙子,目露欽佩神色,道:“若塵現在的修為越發高明瞭,居然可以打破九層白塔與外界天地的隔斷,將訊息傳出去,有龍主出手,八翼夜叉龍應該不會有什麼危險了!”

“皆是《雲夢十三篇》玄妙。”張若塵道。

慈航仙子輕輕搖頭。

張若塵知曉,自己的藏拙,令他和慈航仙子之間產生了嫌隙。

但,是她先隱藏自己的秘密,所以張若塵並沒有愧疚之心。

坦蕩的友誼,應該是相互的。

池水中,那株蓮花裡面,蚩刑天感應到了“靜修”和“比丘尼”的氣息。

他吼聲道:“你這不知廉恥的偽佛,與崑崙界到底何怨何仇?有什麼事,衝我蚩刑天來,放了靜修。今次,我若不死,他日必定蕩平喜禪教,你們這些妖女一個都逃不掉。”

張若塵和慈航仙子都平靜自然,沒打算將身份告知蚩刑天。

張若塵發現了魚蒼生。

這位千星文明的老牌大神,魚晨靜的祖父,躺在蓮花池中心的一座四方亭裡面。

亭的四方,掛有一幅幅歡喜禪圖,這些畫作,並沒有什麼佛蘊,反而活色生香。

圖上的明王明妃,乃是喜禪教的一些神靈,畫技高超,活靈活現,栩栩如生,也不知是誰在現場描繪而成。

張若塵長嘆一聲。

慈航仙子道:“若塵是否在怨我,沒有出手救魚蒼生前輩?”

“以仙子的修為,未必敵得過胭脂神王和嘉鴻邪神,不敢冒然出手,可以理解。況且,仙子一旦出手,也就打草驚蛇了!”

張若塵眼中神色古怪,既有擔憂,又有一些幸災樂禍。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他發現魚蒼生雖然晚節不保,但,修為並未跌落到太虛大神之下。顯然,想要將一位太虛大神采補至枯竭,並非一朝一夕之功。

而且,魚蒼生並非佛修,不存在道心破滅之說。

只能說,他沒能壓住自己的**,在極致的誘惑中,選擇了放縱,損失了不少修為。

張若塵擔憂的是,該如何面對魚晨靜和風輕冷?

是坦然告訴她們真相,還是幫魚蒼生隱瞞?

幸災樂禍,是因為想到,當初魚蒼生和千星文明的諸神去崑崙界逼婚張若塵的時候,是何等強硬和正氣凜然。

慈航仙子聽出張若塵言語中的不滿,心中不免難受,佛心並不淡然,於是,道:“若塵可知歡喜禪的創始者是誰?”

“這倒是沒有了解過。”張若塵道。

慈航仙子道:“毗那夜迦!這是一位智慧圓滿的佛門聖者,傳說,很可能是迦葉始祖千面千相的其中一面。”

“斯陀含黃金杵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出耀目的金芒,越靠近奼界,光芒越是強盛,所以我猜測,毗那夜迦的殘魂,很可能已經降臨喜禪教。”

“這就是我不敢輕舉妄動的原因!傳說中,斯陀含黃金杵就是毗那夜迦煉製出來。”

張若塵心中震動,因感動,而柔聲道:“這也是仙子前往奼界的真正原因吧?”

若毗那夜迦真的是迦葉始祖的其中一面,以喜禪教在天庭的名聲,對整個佛道而言都是沉重的打擊。

這也難怪,慈航仙子一直在遮掩,不敢輕易講出其中原因。

她此刻的坦然,固然是內心的解脫,心境的又一次提升,同時也是真正重視與張若塵的友誼。

慈航仙子道:“我觀閱過許多毗那夜迦留下的經卷……若塵這是什麼眼神?歡喜禪,乃佛門八大流派之一,本身並不邪惡,對天地萬物和陰陽二道的闡述,有許多值得學習的地方。當你認為它邪惡的時候,其實只能說明,你內心邪惡,已是著相。”

“仙子教訓的是,是我膚淺了!”張若塵如學生般拱手,謙虛得很。

慈航仙子繼續先前的話,道:“毗那夜迦絕對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大佛修,其佛法造詣,絕不輸於七大佛祖。所以,我並不懼他,甚至有當面見他殘魂,向他請教佛門經義的想法。到奼界,最大的目的,也的確是想整頓喜禪教,引他們改邪歸正。”

張若塵道:“若毗那夜迦真那麼偉大,而且殘魂降臨了喜禪教,就該主動約束胭脂神王這些邪修。為何依舊是現在的局面呢?”

“人之魂,包括七情六慾,喜怒憂思悲恐驚,善惡貪嗔痴。既然是殘魂歸來,也就並非是曾經的毗那夜迦,這殘魂,到底是哪部分殘魂呢?”慈航仙子道。

張若塵沉思許久,提醒道:“奼界兇險,邪人的邪念已根深蒂固,想要度化和引正,難如登天,稍有不慎怕會身陷其中。”

“容易的事,天下人都可做。修佛者,心之所向,行之所往,無懼無畏。哪怕犧牲自我,又何妨?六祖和七祖,不都是如此?”慈航仙子眼睛若明珠,無瑕無垢,直視張若塵。

張若塵道:“在仙子身上,我是看不見半分年輕修士的影子,倒像是一個年邁的苦行僧。”

慈航仙子微微一愣,繼而嫣然一笑,破去身上所有的端莊和神聖,道:“實不相瞞,在沒見到若塵之前,我心中也有畏懼的,不然之前就出手救魚蒼生了!見到若塵後,心中不知為何特別平靜,就算定論佛主和毗那夜迦站在我面前,我彷彿也不會有半分懼色。”

“這種安全感,源自我對若塵有絕對的信心,哪怕遭遇再大的兇險,若塵也不會棄我而去。反而一定會是站在最前面,定住最大的壓力。”

張若塵盯著她清美玉顏上的笑容,眼神與她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碰撞,心中漣漪一道道,直呼救命,很想收回先前腦海中“絕不會對她動念”的想法。

菩薩亦有女兒心,拈花一笑入紅塵。

這誰頂得住?

誰都能夠聽出她對張若塵讚賞和信任,甚至是依靠,偏偏從她嘴裡說出,沒有半分虛假。

正是這種內心的真實,才更讓張若塵無法自拔,使每個男人都有的虛榮心得到滿足。

張若塵快速壓下中心的漣漪,大罵自己混賬,慈航仙子是內心純淨的佛修,任何歪心思,都是對她的褻瀆。

張若塵內心平復,道:“若斯陀含黃金杵能夠與毗那夜迦產生聯絡,那麼,毗那夜迦的殘魂,豈不是也能感應到它的位置?斯陀含黃金杵現在還在你手中?”

斯陀含黃金杵,是佛門七寶之一。

“我已以比丘尼的身份,將斯陀含黃金杵獻給了胭脂神王。”慈航仙子道。

張若塵不得不佩服慈航仙子的心智,這般做,若是毗那夜迦的殘魂真的降臨了,肯定會找上胭脂神王。而她待在胭脂神王身邊,可以輕鬆接觸到真相。

張若塵道:“還是太危險了!若毗那夜迦真是迦葉始祖的一面,殘魂肯定非常強大,你的變化之術,未必瞞得過他。”

“我在婆娑世界經歷了千世,可千面千相,也就是你,即知道我的過去,又融合了真理之心和明鏡臺,才能一眼識破。”

慈航仙子倏然閉口不言,傳音道:“胭脂神王回來了,你小心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