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敘話

來人是秀娘娘家大嫂，一身素色不帶花的八福湘裙，頭上只戴了銀鑲珍珠的釵，不見一點紅色，是尊重李家守孝的意思。

“來看看我那傻乎乎的小姑子。”

周夫人板著臉望著秀娘，紅著眼圈，強忍眼淚。

她嫁到周家的時候，小姑子歲數小，圍在她身邊長大的，心靈手巧，善良貼心，她們婆媳關係處的這麼好，有小姑子的功勞。

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成了寡婦，受了這麼多苦真是挖心的疼。

接到信已經晚了一步，才知道妹婿意外死了，趕緊找人坐船趕回來。

到家就聽婆婆哭的傷心，妹妹撞棺自絕，差點見了閻王。

她顧不得歇腳，換了衣裳就趕過來，可惜丈夫走不開，才派她來看望小姑子。

秀娘撲在嫂子懷裡，一時動情想起了諸多往事，有原身的也有自己的，她前世的嫂子對她也極好，忍不住痛哭起來。

周夫人抱著她沒說話，淚流不止，拍著她的肩膀給與安慰。

鄰居寶山嫂子也看到了，就在院子裡幹活，嘆息一聲。

“秀兒，快別哭了，請你嫂子進門喝杯水。”

“噯！嫂子你看我，快屋裡進，嫂子，我回頭再和你聊。”

“去吧，招呼好你大嫂，大老遠來看你，真心疼你。”

寶山嫂子也笑著朝她揮手。

“李奶奶，晚輩給您見禮，我來看看您，看看秀兒，我來晚了，抱歉。”

周家大嫂將禮品雙手奉上，態度恭敬有禮。

“自家人不說客氣話，你來我高興，你有心了，快進屋，大老遠從京城趕來你受累了。”

奶奶也招呼周夫人。

秀娘把嫂子讓進屋，給倒了茶奉上。

“你們好好說話，我外頭還有活，就不招呼你了。”

奶奶貼心的把空間讓給她們姑嫂說話，帶孫子去地裡送飯了。

“嫂子，你怎麼回來了，我大哥那頭怎麼辦，他身體可好。我……讓你們操心受累了，是我不好。”

秀娘站在嫂子面前，垂著頭，乖巧的問候。

周夫人朝她招招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拉著她的手，仔細打量她。

“瘦了，都脫相了，傻孩子，不行幹傻事，你還有我和你大哥呢。”

淚水緩緩流下，心疼小姑子這麼年輕就要守一輩子寡了，心口鈍鈍的疼。

“嫂子，我好多了，你放心，我以後會堅強，好好把孩子養大。嫂子我都想你和大哥了，你們好不好？”

“我們好著呢，我這次回來一則是你大哥不放心你，讓我回來一定要勸勸你，二就是帶咱家人一起去京城，你侄兒和允哥都要進京城讀書了，把老人放在這我不放心，就一併接走了。”

“也好，弟弟後年開春要進考場，提前去適應一下也是對的，侄兒還小需要京城的朋友人脈，去了有好處，那你們一起走吧，走前跟我說聲，我好去送你們。”

“好，照顧好自己，我在京城等你。”

周夫人望著小姑子，眼神堅定有力量，妹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嗯。”

“好妹妹，不可再有自殺的念頭，寡婦雖苦，可我瞧著李家人厚道溫良，不會苛待你，還有我和你大哥給你做主呢，你好好把孩子養大成人，讓他讀書成才，我和你哥在後頭給你撐著，不怕的。”

“我聽你們的。”

“還有平哥同窗的事，你不要再追究了，你大哥讓我給你傳句話，得饒人且饒人，莫要把人逼上絕路，有困難只管跟我們開口就是。”

秀娘能想到的事，周大人夫妻也能想到，肯定是同窗有顧忌，不敢把錢財全貪汙，又做不到一分不拿，估摸拿走了一半金子。

可週大人有自己的考量，錢是小事，莫要把人逼上絕路，對妹妹反而有害，可能會給她帶來禍端，畢竟他太遠了，鞭長莫及，萬一有難來不及救援。

君子報仇十年不遠，等你到了京城落我手裡，我再和你算算總賬。

你送一半錢回來，我饒你不死，可苦頭你是要吃的。

“我還沒有查到什麼證據，那我聽大哥大嫂的，不查了。”

“嗯，我們離你太遠，萬一把他逼急眼鬧起來，你們孤兒寡母會為難，找不到你頭上也可以禍害你兒子，錢是小事，你們母子平安才是大事。”

周夫人抬手輕輕地摸了下她瘦削的臉龐，心疼的嘆息。

“嫂子，累你那麼遠回來看望我，您辛苦了，是我不懂事讓你和大哥為我操心受累……”

秀娘靠在周夫人懷裡，享受片刻的溫暖和關懷。

“傻瓜，自家人說這客氣話做什麼，我心疼你。好姑娘以後你就是寡母了，要堅強啊。”

“我記住了，嫂子，我答應了娘不會再做傻事，我想通了，真的。”

秀娘仰起頭朝她笑了笑。

“那我就安心了。我這次回來給孩子們帶了些書籍和筆記，是你大哥找來的，對孩子們很有好處。錢也帶了些，你有困難只管說話。”

周夫人拿了個荷包，裡面是銀票。

“嫂子，錢我不缺，你拿回去，你和大哥在京城大不易，京城官多，大哥熬到今日不容易，我不能再給你們拖後腿了。書我留下錢不要，我把相公送回來的錢買了土地，給族學捐了一半的祠田，家裡有土地我還有手藝，讓孩子讀書吃飯不是問題。”

秀娘懇切的說了自己的近況。

四品官在京城其實算不得什麼，且得熬著，他們在京城熬到這份上，不容易，不能再要錢。

“你不必顧慮我們……”

周夫人疼小姑子，怕她受委屈，把家裡的錢都拿來了。

“嫂子，我不跟你客氣，我給你看我的畫。”

秀娘起身把機子搬過來給她看。

“呦，手藝長進很多，真不賴呀。”

周夫人眼前一亮，她在京城多年是見過世面的，看到東西，高下立盼。

“您放心，回去跟大哥說我過得挺好，家裡人都護著我，沒人委屈我，錢你拿回去，你們在京城用錢的地方多。”

“那好吧，錢我帶走，有困難要和我說，不許自己吞肚裡。”

周夫人看到小姑子做的緙絲畫，就知道她來錢也不困難，才肯點頭收回銀票。

姑嫂坐下來說說貼心話，好久沒見到嫂子，秀娘也開啟了話匣子，親熱的拉著嫂子詢問京城的近況，大哥好不好，官場是否順利，可有困難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