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下元少將確認自己不是做夢的那一刻起,絕望、沮喪、無助和迷茫等等情緒就開始在他的腦海中翻騰和肆虐,近千名大日本帝國忠勇士兵的生命葬送在了他的手中,他不知道接下來怎麼面對軍部的責難和天皇的失望,也許,剖腹自盡是自己最好的歸宿……

就在下元熊彌開始給自己準備清酒和換裝,並命令自己的副官作為介錯人的時刻,日本第三艦隊司令官野村吉三郎中將直接帶人闖了進來,大聲呵斥道:“下元君,在這種關鍵的時刻,你要背棄你麾下數千帝國將士,背棄天皇陛下的重託,自己一個人尋求解脫嗎?”

下元熊彌當然不想死,他之所以磨磨唧唧半天,清酒都喝了三杯,還是沒用那柄天皇御賜的軍刀捅入自己已經開始發福的肚皮,就是等著這位野村吉三郎中將來救急。

而野村吉三郎中將雖然內心裡是巴不得下元熊彌去死的,死了的好處就是自己可以把所有黑鍋都甩到他身上。

但是如此自己就沒有責任了嗎?要知道這次進攻行動計劃已經涉及到了全線的兵力調動和海軍的協同,要說自己這個目前淞滬日軍的最高指揮官不知情怕是痴人說夢。

何況下一任最高指揮官將由第九師團的師團長植田中將擔任,日本海軍和陸軍的矛盾由來已久,如果出現一次失敗就導致陸軍少將切腹自盡,那麼作為最高指揮的海軍中將還能夠囫圇活著在旗艦出雲號戰列艦上悠閒地喝咖啡?

野村吉三郎中將相信,只要植田中將到任,肯定會鬧到軍部甚至天皇陛下御前,那麼,按照軍部和天皇陛下的一貫平衡手段,不出三天,一封來自皇宮的讓自己切腹謝罪的電文就會遞到自己眼前。

野村吉三郎中將不但怕死,更是怕痛,所以他第一時間就趕來勸阻。

嘿嘿!救人如救火,救人如救己。

作為在日本官場和軍界蠅營狗苟無數年的下元熊彌又怎麼會不清楚這裡面的道道?

於是, 在短暫的,裝模作樣地執手相看淚眼後,日軍混成24旅團的下元熊彌少將再次一身戎裝陪同野村吉三郎中將走到了指揮部的地圖前研究下一步部署。

“下元君,根據偵察機的報告,中國軍隊目前還在打掃戰場,好像還有少部分倖存的帝國傷員被俘虜,我決定來一次報復性的轟炸,讓河灘上的中國軍隊付出代價,為殉難的帝國士兵報仇。”

下元熊彌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頭,略顯疲憊地說道:“野村閣下,我看還是算了吧,難道還要讓已經為帝國獻身的幾百忠勇士兵們死了都屍骨無存嗎?別忘還有部分被俘的傷員,把自己的被俘人員炸死了,國際輿論會怎麼說?

要知道這是上海,那些自以為是的歐洲列強都在看著,我看就不要節外生枝了吧?現在的關鍵是要查清楚是哪一支中國軍隊設的伏?這麼有戰鬥力的中國軍隊還是第一次碰到,我們將來一定要重視啊!”

……

南京軍委會,正在召開軍事會議的校長收到十九路軍的捷報後立刻終止了會議,徑直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與其他獲悉此次捷報後欣喜若狂、振奮奔走的軍委會高官們不同,在經過短暫的欣喜和驚愕過後,校長此時卻是望著辦公室窗外的景緻久久不語。

站在他身後肅立待命的錢長官倒是能夠猜出目前這位校長的幾分心思,無他,後悔了唄!

校長現在確實是有些後悔了,後悔幾年前怎麼就沒把周文這個在他心中睚眥必報,囂張跋扈,毫無任何政治頭腦和軍人形象的小土匪給及時地收歸手下。

當年的周文也就是因為有救駕大功在手,讓校長顧忌名聲,不好過於苛責。不然依著這位校長的性子,像這種仗著點兒軍功就飛揚跋扈,甚至還敢對黨部同志痛下殺手的暴虐之徒,早就收拾了。

這也才有同意劉若水的建議,給個所謂省黨部警衛處處長這種不值錢的名頭就把他打發回家,也是有眼不見心不煩的意思。

現在看來,以前種種都怕是這個小子的有意為之,其實就是不想受到自己這個校長的拘束,說白了就是不想給自己賣命。

要知道,這位校長也曾是在日本留學過,再加上這些年身居高位,各種關於日軍的情報資訊都瞭若指掌,自然知道日軍的戰鬥力到底有多強。

哪怕這位校長的戰場指揮能力再差,但是幾十年的戰場經歷和經驗還是讓他擁有了遠超常人的軍事素質。

他很清楚,目前放眼全國,任何一支中國軍隊在兵力配比一比一的情況下與日軍對壘,基本都要敗下陣來,差距無非是堅持的時間長短而已。這還是他用目前裝備最好的中央軍幾隻嫡系部隊來做比較。

如果是國內的其他軍閥的軍隊,兵力配比二比一甚至三比一也不可能打得贏,而且輸得還會更慘。

問題是這個小土匪訓練和裝備的這支千人部隊,現在不但是在兵力一比一的情況下打贏了,而且還是將日軍一個大隊基本殲滅,要不是日軍後衛部隊及時掉頭逃竄,校長相信完全殲滅這個日軍大隊也不是問題。

這已經不是用什麼伏擊、有備算無備、武器火力佔優等等外在因素就能夠解釋得通的,這背後意味的東西就多了。

校長作為一個有多年作戰經驗的軍事主官,自然知道如何讓一支部隊變成一支強軍,拋開政治因素來說,無非就是那麼幾點:

懾之以威、

束之以紀、

施之以恩、

結之以義、

授之以技、

利之以器。

但是說來容易做來難,現在校長辛苦經營十數年,手下也沒有哪支軍隊能讓自己完全滿意的,而這個小土匪才用一年多時間就練出了這樣一支精兵,花費的還都是自己的錢,你還能按照常人的眼光去看他嗎?

再聯想到這個小土匪到了山西后的一番作為,在官場和商場上縱橫捭闔,置業、聚財、練兵、結情等諸般手段紛至沓來。

官場上跟自己這個校長還有那個山西王都建立了直接和間接的關係,甚至那個已經落幕歸隱的西北王也對他青睞有加。

商場上與自己背後的財團豪門更是建立了合作關係。

軍隊裡又有手握權柄的高官為他奔走張目。

其勢已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