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飛劍悄無聲息的離開皮貨鋪子,飛劍去處已然在城外了。

劉景濁收回這柄自魚雁樓買來的飛劍,只是微微一笑。

都吃過虧了還敢給我下咒,不枉給人說不長記性。

至於那個小冊子,劉景濁將其裝在當年離開棲客山時,門房的楊前輩給的玉佩裡了。

那隻玉佩,其實也是乾坤玉,但地方極小,只一丈見方而已。直至如今,裡邊兒就鎖著幾道魂魄,以及一方印章。

出門之前,你們鴻勝山人別想知道我在哪兒。

左右看了看,這處拼湊而成的洞天,水運極濃,要是龍丘棠溪在此修仙行,決計事半功倍。

只可惜,想在這裡邊兒買下一座福府邸,光有錢怕是不行。

劉景濁還好奇一件事,就是先前給皮貨鋪子那女掌櫃長過一次記性的,是誰?

一個神遊境界,最少怕也是神遊境界了吧?

而且還是年輕俊傑。

算了,多思無益,貧道還是先逛上一逛吧。

捻起被風吹至肩頭的逍遙巾往後一甩,年輕道士揹著木劍,大步朝前。

就說這一身雷火真意,加上身負雷擊棗木劍,誰敢說我是假道士?

化名究竟要不要改姓呢?算了,還是沿用劉見秋這個名字吧。

走出白水城還不到三百里,劉景濁到了一處大水之畔,百丈寬的河,水勢平緩,天上星倒映水中,某人忍不住就想起一位姑娘。

去了遊江國,那她肯定會去一趟永珍湖,也會去一趟亂硯山,更會去一趟造化山了。

年輕道士掬起一捧水,笑意不止。

起身之後左看右看沒人,乾脆撩起道袍,往後退了十幾丈,緊接著一個助跑,狂奔跑向水面,一路狂奔過河,身形搖搖晃晃,好幾次差點兒沒穩住,一頭栽進水裡,跑起來水花兒極多。

過河之後,道士有些苦惱,跺了跺沾水鞋子,自言自語道:“就該等船的。”

道士嘆著氣離去,他前腳剛走,平靜水面便露出兩個光溜溜,都能折射月光的腦袋。

只不過,這倆小光頭兒,手還是蟹鉗模樣。

其中一個小光頭以手鉗敲了敲腦瓜兒,輕聲道:“這倒是,好像不那麼聰明的樣子,就不曉得以靈氣蒸乾鞋子麼?”

另一個小光頭以蟹鉗瞧了瞧身邊光頭,煞有其事道:“你就沒看到,他跑過去都吃力嘛?估計道士道法不高,哪兒做得到以靈氣蒸乾鞋子?”

被敲了腦袋的小螃蟹捂住腦袋,嘟囔道:“打我幹啥啊?不管誰來了,咱們不也是橫著走?”

另一隻螃蟹無話可說,心說咱們也不會豎著走啊!

與此同時,有個老僧御風而來,輕飄飄站立水面。

兩隻小螃蟹一愣,“唉?你也是光頭。”

老僧一笑,輕聲道:“是啊!同是光頭。”

老僧隨手取出個紫金缽,與手中所持一串佛珠一同遞給兩隻小螃蟹。

兩隻小螃蟹有些不明所以,接過東西之後,齊聲問道:“這是啥?”

老僧微笑道:“都是光頭,有緣,送你們的小玩意兒。”

“我們可沒錢。”

“不要錢。”

老僧微微沉默,隨後開口:“我給你各自起個名字吧?”

兩個小螃蟹當時得意起來,各自跳上水面,都拍著胸脯。

“我叫文德。”

“我叫潘海。”

老僧聞言便是一愣,過了小片刻才詢問道:“何人起得名字?”

兩隻小螃蟹嘰嘰喳喳,一個說兩百年前,一個說三百年前,兩人吵的不可開交。最後,兩人決定,石頭剪子布決定,結果兩隻剪子出來,那咱們算打個平手吧。

老僧笑道:“兩百年前也好,三百年前也罷,是什麼人起得名字?”

其中一個小螃蟹說道:“是個大劍仙,可厲害了,他給起的。”

老僧猛然轉頭,看了一眼河岸,隨後略微掐指,本想算一算,結果剛剛提起線頭兒,冥冥之中彷彿有人於那因果線另一頭持劍斬來。

瞬間一口血水噴出,緊接著耳鼻眼也有血水滲出。

冷不丁的悽慘模樣,可把兩隻小螃蟹嚇了一大跳。

“大光頭,你咋了?”

老僧單掌豎起,臉上血水憑空消失。

“啊彌陀佛,是貧僧冒昧了。”

此話一落,接踵而來的數道劍光轟然消散。

這位真境老僧,都不知道那些個循著因果線而來的劍光,究竟是從前落的劍還是未來落的劍。

總之,不會是現在落的劍。

多半就是這兩個小螃蟹得授真名之時,有人留劍於此。

劉景濁當然注意到了兩隻鬼鬼祟祟的螃蟹,不過山精-水怪,只要不害人,就沒必要只為求財去斬殺他們的。又不是瘦篙洲那處古怪洞天,今個兒殺了人,明兒個那個人啥都不記得,只是日復一日做著那一日之時。

等到那個老僧飄飄然落在水面,劉景濁便聽不到那邊兒言語了。

不過老僧走時,卻是帶上了那兩隻螃蟹,估計是收徒了。

人間處處是機緣,他人收徒,我遊山。

這趟,劉景濁是憋著去往輿圖示識的那座洞明湖,據說湖中有一老蛟,喜好娶妻,順其心意還好,要是略微不順心,扭頭兒就吃了。數百年來,老蛟子嗣無數,不過在他眼裡,就權當零食了。

那做洞明湖,也被他稱之為小云夢。

吃爹孃吃子嗣這種事,龍屬做的最多。

餘恬夜訪青椋山時,就曾說過許經由的一樁謀劃。

扶持浮屠洲那頭最有可能化龍的所謂三千年一遇之天驕成為中土之靈。

而那位三千年一遇之天驕,兄弟姐妹不少,全給她爹吃了。

說起來,那頭煉虛老蛟,還是自個兒親手宰了的。

這天夜裡,劉景濁走上一處山丘,老遠就聽見有人喊著救命。

瞬身過去一看,原來是一張蛛網將一位白衣年輕人籠罩其中,不遠處還有一隻身形巨大的蜘蛛。

一瞧見劉景濁,網中白衣裡面兒喊道:“道友,道友,救命啊!”

劉景濁眯眼微笑,心說你他孃的就怕那大蜘蛛瞧不見我是麼?

既然這樣,那貧道眼神兒不好,啥也沒看見!

劉景濁扭頭兒就走。

網中白衣年輕人焦急大喊,“別介!道兄,我花錢還不行嗎?”

劉景濁立馬兒扭轉過身子,看了看那隻氣勢洶洶衝來的大蜘蛛,也不知怎麼想的,忽的攤開左手,朝著手心,啊呸!

一記唾沫掌心雷脫手而出,可把蛛網裡邊兒那白衣噁心壞了。

結果呢,大蜘蛛只是愣了愣,毫髮無損。

年輕道士一臉震驚,捻出一張神行符,大喊道:“這位道兄,貧道手藝不精,打不過這畜牲啊!”

眼瞅著道士要跑,那人趕忙喊道:“別介啊!道友,你那掌心雷朝我來一下,咱一塊兒跑啊!”

年輕道士點點頭,貧道有好生之德,這個要求並不過分。

又是朝著手心一口啐,道士跳到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瀟灑越過蜘蛛,正要飄飄然落地之時,結果踩進一個坑裡。

這邊兒道士哎呦喂一聲,掌心雷已然發出。那邊兒年輕人一聲慘叫,蛛網倒是沒了,人臉卻是變了顏色,烏黑啊!

道士面色尷尬,再次捻出神行符,臨走前訕笑著說道:“意外,真是意外。”

可是話音剛落,年輕道士已然不見人影。

劉景濁飄飄然落在一處樹林子裡,臉上那叫一個驚魂未定。

可心裡卻在說:“誑我?蜘蛛是家養的還是野生的我還看不出?”

剛剛拍了拍衣袍,一襲白衣便狂奔至此,後邊兒還跟著個大蜘蛛。

劉景濁一愣,拔腿就跑,“道友,這就有點兒不厚道了啊!”

兩人狂奔出去十幾裡地這才擺脫那隻大蜘蛛。

年輕道士雙手抻著膝蓋,狂喘氣。

“道友,你這忒不地道了,貧道冒死救你,你也換個地方跑啊!”

身邊白衣也上氣不接下氣,居然還揮手擦了擦汗。

結果一擦之後,手上烏黑。

一身白衣的年輕人氣笑道:“道長,我這白臉都成了黑臉,咱倆就不計較這個了吧?”

劉景濁哀嘆一聲,輕聲道:“貧道本貧,肚子裡靈氣都是有數兒的,方才兩記掌心雷,可是吃了大虧了。道友方才不是說給錢嘛?既然來了,那也該兌現了吧?”

一旁白衣咧嘴一笑,“好說好說,錢財都是身外之物,算個屁!”

說著便取出一枚五銖錢,出手闊綽啊!

劉景濁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兒,嗖一下接過五銖錢,微笑道:“不虧了,可不虧了。”

頓了頓,劉景濁笑道:“既然兩清了,那咱們就此別過吧。”

果然,白衣年輕人笑盈盈攔下劉景濁,詢問道:“道長缺錢嗎?”

劉景濁一拍大腿,“缺啊!這玩意兒,到什麼時候都缺。”

一旁年輕人笑道:“小弟倒是知道什麼地方可以掙錢,就是不知道道長願不願意去了。”

劉景濁好奇道:“什麼地方?”

年輕人咧嘴笑道:“小道訊息,聽說小云夢那頭老蛟要召開一場議事,屆時附近三條大渠水宮,可就都沒人了。到時候,咱們,你懂吧?”

劉景濁當即抱拳,“哎呀呀!一見如故啊!貧道劉赤亭,道友如何稱呼?”

既然這麼說話,那這事兒就已經定了。

年輕人抱拳回禮,“小弟蘇崮,相見恨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