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順風車,楊支書還有些老大不情願地上。

最後還是被吳遠催著擁著上了後排。

砰的一聲關上車門,裡頭還充斥著淡淡的汽油味兒。

吳遠看了看錶道:“二叔,你這班上的,是不是有點早?”

楊國柱熟練地松剎車給油道:“這天氣不好,路上怕是久一點,我尋思著更得早點走。”

旋即看著爺倆道:“你倆去哪?”

吳遠哦了一聲道:“哦,我來接爹過去吃早飯。”

楊國柱一聽,轉頭對楊支書道:“大哥,你連早飯都沒吃?早說,到我家來吃,多一雙筷子的事。”

楊支書嫌棄地道:“好好開你的車,給你能耐地!”

楊國柱不以為意,回過頭去邊看路開車,邊透過後視鏡跟吳遠道:“小遠,你信不信!你給我配車這麼久,這是你老丈人頭回坐我車。”

“真的嗎?”

吳遠自然要表示驚訝,看了看這哥倆。

親兄弟的,還能因為這點事彆扭成這樣。

旋即又笑著調侃道:“二叔,改天把那賓利給你開開。爹沒準就樂意坐你車了。”

楊國柱先接了句茬道:“敢情是看不起這桑塔納?”

接著連連搖頭打道:“但賓利還是算了,給我開,我也不敢開。”

寥寥數語打趣間。

銀色桑塔納就已經停在了吳家小樓後面的村道上。

吳遠當先推門下車,正準備等老丈人也從這一側下。

卻不料楊支書直接從另一側下車道:“開慢點,別光顧著燒包!”

叮囑的聲音不大,而且隨風就消散了。

但依舊被吳遠聽見了。

楊國柱揚揚手示意:“知道了,大哥。”

看著銀色桑塔納漸漸遠去,爺倆扭頭下了村道,直奔吳家小樓。

爺倆這動靜,家裡幾條大狗,實在是太熟悉了。

所以連叫都沒有叫,依舊窩在自己窩裡,腦袋埋在肚子上,看著女主人開出院中的一條雪路。

爺倆走到正門口的時候,楊落雁才剷雪鏟到院子當中心。

吳遠快走幾步,接下鏟子道:“你趕緊回屋裡暖和去,這裡我來。”

楊落雁被丈夫搶了鏟子的同時,順手拍了拍父親身上的雪花道:“你倆咋這麼快就來了?半路上遇見了?”

楊支書哼了一聲,沒說話。

卻也不讓閨女撣雪花,徑自進了小樓。

留下楊落雁看向吳遠,然後聽吳遠道:“搭二叔的順風車來的。”

楊落雁頓時瞭然道:“怪不得。”

吳遠手起鏟子落,三下五除二地,就開出了一大片道路來。

回過頭來,卻見媳婦還在風雪中站著。

身上正穿著那套收腰卻不緊胸的半長款羽絨服。

“你怎麼還不進去?什麼事這麼高興?”

楊落雁一臉期待地道:“也不知道上海那邊下沒下雪,先期定做那一百套女款羽絨服,也不知道會不會滯銷?”

“放心吧,我們這兒下雪了,上海也暖和不到哪兒去。”吳遠寬慰道:“不過這一百套,你要是發到首都去,現在怕是都沒這個問題了。”

楊落雁欣然道:“這不是圖上海近麼?上海這邊要是能賣出去,BJ那邊分店也會很快上貨的。”

不過短期內,這些女款羽絨服怕都是奢侈品。

一般人消費不起。

畢竟成本擺在那兒。

說話間,吳遠已經把雪鏟到了大門口,就手把鏟子往門前一放。

轉頭就跟著媳婦回屋吃早飯。

因為倆孩子隔著玻璃門在叫了。

倆口子回到廊簷下。

楊落雁拍打著丈夫身上的積雪,邊拍邊道:“三年前,我決定嫁到你的時候,也沒想到今天能過到這般光景!”

吳遠卻笑著調侃道:“耽誤你變成城裡人了。”

楊落雁變掌為拳,給了丈夫一記小秀拳,又昂然道:“哼,現在多少城裡人給我這個農村人打工。”

早飯是小米粥,水煮蛋,加肉包子,以及豆腐乳,疙瘩菜這些家常小菜。

也都是農村家裡飯桌上常見的東西。

並沒有一口氣升級到什麼麵包牛奶三明治啥的。

所以楊支書也樂得過來吃口熱乎的。

當然嘴上,那肯定免不了埋怨老伴多事兒。

一口一個開水泡桃酥吃得挺好,卻全然放著連大黑都不吃這事不說。

早飯過後。

徐招娣就開車過來,把楊落雁接走了。

這幾天羽絨服新品,連帶著兩款牛仔褲上市,楊落雁心裡牽掛著,在家裡也待不住。

倒是吳遠回來這十來天,習慣了當甩手掌櫃的節奏。

大部分時間都在家裡,只抽出少部分時間,去應付推不掉的應酬。

像是今天中午,縣教委慄主任的飯局,就推不掉。

但飯局之前的這半天時間,吳遠哪兒也不去,就在家裡掃雪。

連帶著老丈人楊支書吃過了閒的慌,又不想獨自回去獨守空門的,就跟著閨女婿一道掃雪。

於是吳遠趁機道:“爹,中午的飯局,你跟我一道去唄。除了慄主任,咱也沒外人。”

“我不去!”楊支書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他約你吃飯,指定是找你打秋風,讓你支援教育。我怕我會忍不住揍他!”

吳遠笑道:“你打他幹嗎?羊毛出在羊身上,咱村辦小學的擴建,經費哪裡來?還不得指著慄主任這邊幫忙申請審批?”

“咱就當是,間接捐建村辦小學了。”

楊支書倆眼一瞪:“我圖他這一到手,雁過拔毛?要拔我不會自己拔?”

吳遠笑了笑,不再多說。

老丈人這聽起來,是精緻的利己主義。

但是對於深諳此中貓膩的吳遠來說,並不覺得過。

吳遠之所以願意被拔這一層毛,不過是想著處好慄主任這個關係。

就算不為大姐夫藺先學著想,也得為宋春紅著想。

更別提媳婦這頭還有另一個大姐夫馬長山呢。

左右逃不過慄主任的手心。

那就不掙扎了,把這關係處好,爭取把握主動。

爺倆有一句沒一句地,把院子裡的雪都推出去之後,雪也漸漸停了。

太陽光打厚厚的雲層中,撒瀉下來。

讓這還沒來得及發威的雪後寒,瞬間煙消雲散。

這很正常。

因為北崗冬天的第一場雪,往往並不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