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照夏酒醒大半。

扭頭看向韓洋:“你也喝酒了?”

韓洋給她調了調坐椅高度,笑著搖頭:“沒有。喝酒不開車。你跟我說過的話,我都記得。”

林照夏擰了擰眉頭,她什麼時候說過來著?

哦,那會大三暑假,韓洋偷偷給她報了名,兩人頂著大太陽去學車。韓洋騙她,說教練是認識的人,買一送一,林照夏是搭頭,求著林照夏陪他一起學車。

不想林照夏這個搭頭,學的比他還快。

所有的科目都是一次過,韓洋倒是科目二側方停車時掛了,補考了一回。

林照夏說他心急,耐心地陪他補考,等他拿了駕照,又殷殷叮囑。她說過什麼,現在都不記得了。

“我不記得了。”林照夏說道。

“可我都記得。”韓洋看著她。

林照夏撇開頭去,看著車頂上的夜幕,像這樣安靜地躺在車上,看夜空,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

她記得以前還跟韓洋說,等畢業賺錢買了車,兩人就開車去看露天電影,就躺在車裡看。

可後來……他們像大多數校園情侶那樣,一畢業就分了手,相忘於江湖。

只不過他們還在一座城,而太多人,這輩子再也沒見過。

林照夏嘆了口氣:“韓洋,我應該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我們回不去了,也不可能回去。箇中緣由,你不是不知道。”

她記得,那天是週末,韓洋媽媽叫宿管阿姨把她叫了下來。

她刷了一晚上精典國內外電影,分析情節,邏輯,人物,臺詞,直到凌晨才睡去。聽到有人叫她,也不在意,頂著個黑眼圈,蓬頭垢面就出現在打扮精緻的韓媽面前。

韓洋媽媽從上到下打量她的目光,那份鄙夷……

林照夏想,她可能這輩子都忘不了。

那會宿舍樓上樓下都是人,來來往往,打水的,打飯的,洗衣服曬衣服的,韓洋媽媽就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嫌棄她,說她沒認清自己的身份。

林照夏讀書刻苦,考入重點大學從不鬆勁,從不逃課,從不掛科,拿各種獎學金,全年級無人不知。韓洋媽媽來後,她又成了全年級人盡皆知的人物。

回憶太痛苦,林照夏不願提起。

“韓洋,既然已經過去,就別再往回翻了。我們像現在這樣,當個普通的校友,有事就互相幫忙,沒事就安靜地躺在各自的朋友圈裡,不好嗎?”

“不好。”韓洋斬釘截鐵說道。

校園愛情太純粹,讓韓洋畢業這麼久,花叢中走了一遍,還是忘不掉林照夏。

“我現在有自己的生活,我媽也不能干涉。我已經畢業了,能掙錢了,不用再靠家裡了。”

韓洋極力想表現,他現在是人格獨立,經濟獨立的人了。

林照夏淡然地看他,“可你現在不還在你爸的公司裡工作嗎。”

韓洋:……

“我可以離開,在外面重新找工作。”

“弱水三千,何必取我這一瓢?我們是不同世界裡的兩個人。雖短暫交集過,但因不合適分開了。又何必再強求。”

“不,照夏,你說得不對。我們是一個世界裡的兩個人,既然老天讓我們交集過,說明我們合適。短暫分開,只不過是考驗,分開後讓我們更加確認彼此了。”

“不,我們不合適。我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我的家庭,包括我,都幫不上你,對你沒有助益。”

她記得韓洋媽媽說:“聽說你慫勇我兒子跟你去帝都,去帝都喝西北風嗎?你對他沒有助益,只會拖累他……”

林照夏一陣恍惚。

後來為了證明自己沒有那麼不堪,憋著一口氣想向對方證明自己也可以很厲害,她留在了海市。

可她知道,他們回不去了。

“送我回去吧。你好好工作,跟在你爸身邊多學點東西,讓你爸媽放心,別讓她再來找我了。”

韓洋很著急,“不,我媽她不會知道……”

“你確定?”

兩人不由都想起韓洋媽媽到學校找照夏的事。韓洋抿了抿嘴,想解釋,又張不開口。

“送我回去吧。”

“照夏……”韓洋情急抓住了她的手,“以前是我年輕不知事,不夠謹慎……”

“談戀愛,要謹慎做什麼?偷偷摸摸的?”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韓洋遇到林照夏,總覺得自己笨嘴拙舌。

林照夏去抓車門,“要是你不方便,我可以自己打車回去。”

“不,我送你。”

車子發動,兩人再沒說話。

林照夏開著半邊車窗,扭頭看車窗外的夜景,而韓洋一邊開車一邊看她。心裡的不甘拼命往上湧。

就好像一件珍愛的東西,自己還沒享用夠,就不見了,便總想再找回來。

不找回來,總抓心撓肝地惦記。

林照夏下了車,阻止了他下車相送,略彎了彎身子,從車窗裡看他,“回去吧,夜裡車少,也要小心開車。”

韓洋緊緊握著方向盤,就這樣直愣愣地看著她走進小區。

他想著,照夏心軟,只要他鍥而不捨地,她一定會再回來他身邊的。

接下來幾天,林照夏都沒再出門,在家裡整理黃總的談話內容,撰寫黃總的自傳。然後再抽空想一想施總要的故事梗概和人物小傳。

偶爾也會分心想一想,為什麼趙廣淵和長至沒有再過來。

天壽山,長至跳著腳,恨不得衝到七殿下身邊,問他為什麼不去找姐姐了。

可七殿下這幾天,臉陰沉得可怕,也沒派人來接他。外祖父外祖母對他說七殿下是貴人,要他聽話。

長至只好忍了。每天嘟著個嘴不高興。

長至要自己去挖一個坑,挖一個大坑!長至當初就是自己一個人去找姐姐的,七殿下還是後面才去的。哼,長至這就去挖坑!

而趙廣淵那邊,這幾天足不出戶。把自己關在大殿裡。

沒人猜得出他在想什麼。

而經由曹厝大張旗鼓地往京城尋大夫,又上門跪求太醫院院使、院判,七殿下隱蔽不好示人的病症,在京城傳得人盡皆知。

把宮中皇上都驚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