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瞻壑很委屈。

老老實實地跪倒在地上。

此刻正滿臉幽怨地看著朱高煦。

他這不是過來勸架的嘛,怎麼還惹火燒身了呢!

再說了,其他人不知道我朱瞻壑,你這個當爹的難道還不知道嗎?

什麼叫“收買人心”?

我朱瞻壑這個太子爺還需要收買人心嗎?

你這個武德皇帝的名聲早就臭不可聞了好不好!

他娘地,早知道就不應該過來蹚這趟渾水!

朱瞻壑越想越委屈,隨即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他這一咳嗽,蹇義、顧佐、夏元吉這些老臣可是坐不住了。

太子朱瞻壑可是他們看著長大的,溫文儒雅,慈仁殷勤,頗具儒者風範,而且還虛心求學,對他們這些老臣也是恭敬有加,堪稱完美的儲君人選,有洪武朝懿文太子朱標之風。

現在太子爺可是還病著呢,怎麼能讓他跪在這冷冰冰的地上?

“皇上,太子殿下貴體抱恙,還請皇上恩准放太子殿下回去休息!”

“對啊皇上,此事與太子殿下毫不相干,請皇上開恩!”

“皇上,太子乃是國之儲君,不容有失啊!”

一眾朝堂公卿紛紛出言,倒不是為自己求情,而是為太子朱瞻壑求情。

見此情形,朱高煦就納悶了,這小子怎麼就如此深得人心?

自己好像還真成了那個惡人,讓朱瞻壑這小子收割了一波人心。

一想到這兒,他就有些哭笑不得。

“繼續跪著!”

“太子,跟朕進來!”

朱高煦起身走回了寢宮,繼續讓百官跪在宮門口。

一進了房間,朱瞻壑立馬就抱怨了起來。

“父皇,您這多少有些過分了啊!”

“如蹇義、夏元吉等,可是歷仕三朝甚至四朝的老臣,您這樣折辱他們,傳出去那多不好啊!”

“當年漢高祖劉邦往儒生帽子裡裡面撒尿,以致於天下儒生群起而攻之,都認為劉邦就是個無賴流氓……”

朱高煦聽到他這話,不屑地撇了撇嘴。

漢高祖劉邦,確實是一個奇葩皇帝,在年輕時就是一名不學無術的混混,文化程度不高,勉強會寫自己的名字,除了喝酒、耍錢外,劉邦一無是處,活脫脫一個市井無賴加潑皮。

劉邦一直對儒生很不感冒,有些儒生投靠他時,他連理都不理,認為這些儒生無非是來討飯的;認為這些儒生“百無一用”,肩不能挑擔,手不能提籃,既不能攻城,又不會掠寨。

因此劉邦很反感這些讀書人,對他們極盡侮辱之能事。

比如劉邦曾往儒生的帽子裡撒尿,動輒破口大罵,斥之為“腐儒”“豎儒”。

不過劉邦畢竟是一位開國大帝,自從奪了天下稱帝之後,也慢慢發現光靠那些武夫丘八是治理不了天下的,所以對儒生的態度逐漸發生了變化,從最開始的侮辱謾罵到了後面的尊敬有加。

只是他這些黑歷史已經發生,自然也就被記錄了下來,所以成了最典型的反面教材。

朱高煦也明白朱瞻壑的意思,無非就是讓自己對那些官員縉紳尊重一些。

“朕不是不尊重他們,而是他們實在是有些太過分了。”

“你也應該知道,朕為了避免爆發流血衝突,可是一直籌謀準備了好幾年的時間。”

“但是你看看這些官員縉紳怎麼做的?佔了嶺北大開發的利益,還覺得仍舊不滿意,現在糾集起來堵朕的宮門!”

“呵,百官伏闕,嚎啕痛哭,向太祖高皇帝訴苦抱怨,要是太祖高皇帝當真在天有靈,說不定會從棺材板裡面爬出來,把這些該死的狗東西全都剝皮抽筋做成草頭人!”

“再有蹇義、夏元吉這些混賬東西,早在朕還未即位稱帝之前,就已經提前給他們打了預防針,讓他們做好新政準備,配合楊士奇推行新政,可是結果呢?這些混賬東西作壁上觀、尸位素餐,任由麾下官員跳出來鬧事!”

“要是不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只會更加助長他們的囂張氣焰,那楊士奇面臨的壓力就會更大,新政最後也會不了了之!”

朱瞻壑聽完這些話,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皇室與縉紳之間的戰爭,無疑正式打響了。

今日百官伏闕痛哭,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是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如今坐在龍椅上面的這位武德皇帝,可並非什麼庸主昏君,而是一位極類太祖高皇帝的鐵血帝王!

他為了推行攤丁入畝政策,暗中籌謀了數年之久,又怎麼可能因為官員縉紳的反擊就輕易間中斷新政?

再者內閣令楊士奇親自趕赴南京,主持南直隸的新政推行,只要武德皇帝頂住了壓力,那等到新政在南直隸推行完畢,大局就徹底定下來了。

所以今日這場矛盾,武德皇帝絕不能退。

讓百官跪著,沒有直接將其緝拿下獄,已經是給他們最大的面子了。

只是這樣一來,大明朝堂只怕要亂了啊!

“父皇,伏闕只是縉紳的手段,並不是他們的目的。”

“當他們得知伏闕並不能逼迫皇室退讓後,他們肯定會採取更加極端、更加激烈的做法!”

“兒臣只是擔心,如此繼續爭鬥下去,大明王朝好不容易迎來的安寧,會頃刻間毀於一旦啊!”

朱瞻壑憂心忡忡地開了口,滿臉都是憂愁。

朱高煦點了點頭,對這個兒子的表現還是畢竟滿意。

“你擔心的不錯,他們肯定還有其他手段!”

“畢竟朕斬斷了他們的利益根基,他們不拼死反擊才是怪事!”

“但是你小覷了朕這個皇帝,也小覷了這些年來朕做的準備工作!”

朱高煦霸氣側漏地開口道:“只要朕還在一日,這個大明就亂不了,他們也贏不了!”

“倒是你這個太子,沒必要捲入其中,老老實實回東宮養病去吧!”

“等到攤丁入畝推行完畢,朕解決完所有問題,你再出來監國理政!”

“父皇……”朱瞻壑聞言一驚,眼眶有些發紅。

他這個親爹是準備扛下所有罵名啊!

但朱高煦並不給他爭辯的機會,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擬旨,太子監國不力,褫奪其監國職權,閉門思過半年,未得詔命不得踏出東宮半步!”

“父皇,兒臣……”

“接旨!”

朱高煦冷聲喝道。

朱瞻壑聞言眼眶通紅,最終拜倒在地上。

“兒臣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