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席話,寧楚楚取了筷子開始吃飯。

陳丁卯四人面面相覷,對這船隊競價之事心裡多有想法,但此刻當著兩個貴人的面卻不太好商議。

要說寧國的航線,最好的一條莫過於玉廣大運河了。

其次才是長江航線。

雖說長江航線遠比玉廣大運河更長,沿途所經之集鎮碼頭也比玉廣大運河更多,但長江兇險,行船極難,尤其是到了枯水季節,整個上游江段便只能通行最小的船隻,還需要有經驗最為豐富的艄公來掌舵才行。

故而在陳丁卯的心裡,他的目標便是拿下玉廣大運河這條航線。

但這條航線的競爭也一定是最激烈的。

雖說潁州陳氏有的是銀子,但寧國還有太原王氏清河崔氏這兩大世家。

這數十年裡這兩大世家看似沒落了許多,可人家的底蘊依舊在。

聽說清河崔氏出了個天才少年,名叫崔餘,年十八,學識極為淵博。

這崔餘今歲入夏時候便去了京都準備參加科考……想來是能夠金榜題名的。

沉寂了數十年的崔氏,這是要重返官場了。

而太原王氏亦是如此,這一次的秋闈,太原王氏族中弟子去了三人!

當然,潁州陳氏也有弟子參加,便是他陳丁卯的孫子陳知更。

今科秋闈是攝政王所開的恩科,也是攝政王廢除了舉薦制之後的第二次秋闈。

聽說參與者眾,要想金榜題名,其難度不言而喻。

三大世家都想要重返廟堂,也都想讓各自的家族重現昔日之榮光。

今科秋闈對於三大世家而言僅僅是一次試探。

所試不過是攝政王登基之後,對三大世家的態度。

畢竟有前車之鑑……有錢有人還有廟堂上的高官,這是歷代皇帝之忌諱!

哪怕是陳氏曾經向景華皇帝捐獻了千萬兩的銀子,族中弟子也沒有一人得到景華皇帝的欽點,僅僅是得了個不能世襲的忠義公的名頭罷了。

今日已是九月初一,想來秋闈已經開始。

陳丁卯收回了思緒,心想除了太原王氏與清河崔氏之外,這江南道的商賈也不能小覷。

比如江南蘇氏。

蘇氏不僅僅有銀子,人家朝中還有一個大員!

蘇家老爺子想來也就是這一兩天就能抵達這臨水城了,這事,得與蘇老爺子開誠佈公的聊聊。

看蘇家有沒有意。

若有意,看看兩家合作有沒有可能。

合作其實是最好的,競價需要大量的銀子,打造船隻招募船工等等也需要大量的銀子。

北漠道尋找礦脈需要銀子。

去幽都縣看看諸葛不亮,投資幽都縣,這也需要大量的銀子!

都是大事!

都關係到潁州陳氏的未來!

哎……

陳丁卯心裡一嘆,忽然覺得有些捉襟見肘的感覺。

寧楚楚與蕭包子自然是一身輕鬆的。

她們用完了飯,便與陳丁卯等人告辭,向臨水港而去。

……

……

臨水港船塢。

李辰安放下了手中的炭筆,看了看桌上這一疊紙,這才又抬眼看向了鄒志鵬。

“造船這種事,你才是最專業的。”

鄒志鵬嚥了一口唾沫,心想你這不是侮辱我麼?

分明你才是最專業的!

“小人當不起!”

李辰安拍了拍鄒志鵬的肩膀,言辭懇切:“不,你當得起!”

“這個擔子很重……”

李辰安話音未落,遠處有腳步聲傳來。

他扭頭看去,便看見一行人提著食盒走來。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知味軒的掌櫃白知味!

李辰安以為是鍾離秋陽的安排,並沒有在意,又收回了視線看向了鄒志鵬。

“志鵬啊,這艨艟戰艦和三桅戰船呢,我能提出的建議大致也就這麼些了。”

“你知道我是個文人,吟詩作對我在行,但造船嘛……我真不擅長。”

“給你說這麼些不過是拋磚引玉罷了。”

鄒志鵬垂頭,羞愧難當。

他想罵娘,但不敢呀。

白知味已在阿木的帶領下來到了李辰安身後丈許距離。

他不能再靠近,因為阿木不允許他們再靠近。

但這裡安靜,他依舊能聽見前方傳來的聲音。

他望向了那背影,心想那一定就是攝政王了。

攝政王說拋磚引玉……他拋了什麼磚要引什麼玉呢?

李辰安並沒有注意鄒志鵬的難受,他覺得自己說的是實話。

“這兩種戰船,更多的細節需要你和你的匠人們進一步去最佳化。”

“尤其是這三桅戰船……你將重建船塢之事安排妥當之後,你需要來京都一趟。”

“主要是你需要親眼看見船炮的模樣,也要將船炮運到這裡,才能根據船炮來決定三桅戰船的火力系統佈局……”

“對此你還有什麼意見?”

鄒志鵬沉吟三息,抿了抿嘴,說道:

“小人以為,這臨水港船塢建造艨艟戰艦可以,但建造三桅戰船卻不太合適。”

說著這話,鄒志鵬轉身看向了廣闊的湖面,伸手一指:

“攝政王您瞧,臨水湖雖說寬廣,吃水水深也沒有太大的問題,但三桅戰船的船塢卻需要另外開鑿溝渠……”

“這是一筆不菲的支出,而長江倒是有一處港口更適合用來建造三桅戰船。”

李辰安一怔:“哦……?哪個港口說來聽聽?”

“平江城外的望江碼頭!”

鄒志鵬收回了視線看見了李辰安臉上的疑惑,又道:

“望江碼頭是長江航線上最大的一處碼頭,原本是江南道漕運司停泊漕船所在之處。”

“那處碼頭原本也是小人祖上所修建,前兩年小人曾經去維修過,船塢儲存完好,一應器械也都俱全。”

“自從提督大人在望江碼頭擒獲了商氏族人之後,聽說望江碼頭就被封存了起來,小人以為若能開啟利用,既能夠省下大筆銀子,也更方便三桅戰船的建造。”

“不知攝政王意下如何?”

就在白知味的眼中,李辰安毫不猶豫的就大手一揮:

“這事就按照你的主意去弄!”

在李辰安的計劃中,這三桅戰船主要就是為了在某一天對付東離島所用。

望江碼頭既然就在長江邊,那麼將來水師帶著三桅戰船出長江入東海也會更加便利。

身後傳來了飯菜的香味。

李辰安大手一揮,“大傢伙可都餓了,來來來,一起用飯!”

就在這張破舊的木工桌上,鄒志鵬已將那一疊潦草的圖紙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阿木等人將飯菜端了過來。

白知味和他的幾個小二依舊站在略遠處,就這麼看著攝政王與眾人一同站在了那木工桌旁,就這麼端著碗隨意的吃了起來。

若不是他知道實情,他斷然不會相信那沐浴著一身陽光隨性灑脫的青年就是堂堂攝政王!

鄒氏族人原本還有些拘謹,但與李辰安相處了半天的時間,他們似乎已忘記了李辰安攝政王的身份,而是將他視為更加專業的船匠。

於是氣氛便更為融洽。

說話也顯得更加自然。

鄒志鵬對李辰安當然也早已佩服的五體投地,他扒拉著飯菜,忽的向李辰安問了一句:

“攝政王,小人呆會就要招募工匠重建這處船塢。”

“這銀子……何時能夠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