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小館打了烊。

再沒有行酒令的聲音,偌大的三進院落裡,也只剩下了稀疏的幾盞孤燈。

四下裡一片安靜,偶有輕微的鼾聲。

似乎一個時辰前發生在這裡的那一場戰鬥並不存在,但江湖小館後山的山腳下卻多了一處亂葬的墳。

這就是江湖。

這就是一個人命如草芥的世界。

死了的那些人也就這麼死了,不會有人去告知他們的家人,更不會有人去官府報案。

行走江湖,本就是個提著腦袋玩耍的活兒。

前一刻還在吃香的喝辣的,後一刻就去了陰曹地府,這時候恐怕已經到了奈何橋,喝了孟婆的那碗湯了。

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江湖小館的第二進院落的東廂房裡,步驚鴻坐在窗前。

燈已滅。

唯有一片入窗的月光皎潔。

他看著外面寂靜的夜空,忽的一嘆。

上官吹花抬眼看向了步驚鴻的背影,那背影很是孤獨,尤其是在那寂寞的月色中,他坐在那裡,就像坐在戈壁的一處荒蕪的小山丘上的一匹狼。

三年前,在穿越那片戈壁的時候,也是在這樣的一個月華滿地的夜色中,就那麼不經意間看見了那處小山丘上的他。

距離有些遠。

以為是一匹狼。

大師兄獨孤寒張弓搭箭一箭而去。

卻不料那是一個人!

一個武功極高的人!

箭將至,他反手一劍,擊落了大師兄射出的箭。

他沖天而起,向大師兄一劍而來!

那時的他,也是二境中階的伸手,與大師兄旗鼓相當。

二人打了數十個回合。

不打了。

成為了朋友。

男人,就是這麼奇怪。

他就是步驚鴻。

而後,三人結伴而行,他們邊走邊打,至京都東旭城的時候,步驚鴻已邁入了二境上階。

大師兄依舊是二境中階。

於是,大師兄回洗劍樓閉關,自己便陪著他在京都闖蕩。

就這麼熟悉,就這麼漸漸的生起了那一縷情絮。

兩年之後。

他在江湖中闖出了一個偌大的名頭。

當大師兄邁入二境上階破關而出的時候,他已踏入了一境下階!

大師兄又回去閉關了。

他在京都幹下了那間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殺了武安侯車珏!

他離開了京都。

他本來能夠逃離吳國。

可他偏偏在這裡停留了下來。

“或許是我真的倦了。”

“你的心意,我懂的,但……我想了許久,發現自己給不了你一個安穩的家。”

“我活著就是為了殺車珏,我沒有想到會認識獨孤寒這個朋友……我本來以為我這一輩子也不會有朋友。”

“更不用說戀人。”

“其實,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東旭城的青樓,我幾乎睡了個遍。”

“每殺一個人,我就要去青樓裡睡一覺……摟著某個姑娘睡一覺。”

“我需要用那種瘋狂來掩蓋我內心殺了人之後的空虛……也或者是恐懼。”

“我不想殺人,但我出劍就會殺人。”

“我瘋狂的蹂躪她們,那時候,我覺得自己就是禽獸。”

“我根本配不上你……”

步驚鴻的話沒有說完。

因為西門吹花已來到了他的身邊,坐在了他的腿上,雙手摟住了他的脖子,火熱的唇堵住了他的嘴。

漸有夜風入窗。

卻沒有讓這乾柴烈火變涼。

反倒是風助火勢,令這火愈發的熊熊燃燒了起來。

步驚鴻的左手有力的摟住了西門吹花的腰。

寂靜中只有嚶嗚之聲輕輕的迴響。

水到渠成。

西門吹花雙眼迷離:

“我不在乎你的過去。”

“以後,你殺不殺人都有我在你身邊。”

一襲長裙落地。

月下玲瓏如玉。

窗依舊開著。

人不在窗前。

人已在床上。

卻彷彿馳騁在那無人的戈壁。

策馬奔騰。

如疾風驟雨。

李辰安的聽力也極好。

他極為羨慕的衝著那處視窗望了一眼,消失在了月色之中。

……

潺潺的溪流。

山下的原野並不寂靜。

除了那溪流的聲音,還有四下裡此起彼伏的夏蟲的鳴叫。

李辰安踏著月色循著水聲而來。

就在那月光下,就在那溪水中,有一個人兒正在水中沐浴。

李辰安站在了溪畔,看著蹲在溪水中的蕭包子,臉上露出了一抹愉悅的微笑。

心想,我的好事,總該成了吧!

蕭包子,你來的可太及時了!

蕭包子一頭長髮鋪在水面,隨著溪流漂啊漂盪啊蕩。

她早已轉過了身來。

她的那雙細長的眼微微眯著,也早已看見了李辰安。

她的臉上也綻放出了一抹歡喜的笑意。

也有幾分羞怯之意。

“我沒料到你會來的這麼早。”

“我以為你怎麼著也得將若水妹妹哄睡……這些日子為了追上你,丞相可都累的瘦了兩斤,所以我尋思先洗洗。”

李辰安蹲了下來,拔了一根狗尾巴草,那雙眼一眨不眨的看著蕭包子。

蕭包子丟了他一個白眼,“轉過去,我要起來了!”

李辰安沒動,笑得更加猥瑣。

蕭包子瞪了他一眼,風情萬種。

“我也還沒洗。”

說著這話,李辰安寬衣解帶。

蕭包子頓時瞪大了眼睛:“……別!”

“噗通!”一聲。

李辰安已跳入了溪水中,一把抱住了蕭包子的小蠻腰。

蕭包子腰眼處一疼,身子一僵,頓時覺得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想死我了!”

李辰安在蕭包子的耳邊低語,手卻並不老實。

蕭包子銀牙咬著嘴唇,偷偷的笑了——

這牛,怕是憋壞了!

這本是她夢寐以求的時候。

在這幕天席地之下,沒有人再來打擾。

這也是她最為動情的時候。

那張潔白的綢巾她依舊帶著,就在岸邊衣裳的袖袋中。

這溪畔是草地。

草地很平坦。

按理,今夜她本應該成為他的女人。

但蕭包子卻沒有這樣做。

她忽然將李辰安推開了少許。

她的眼裡明明燃燒著那抹慾望之火,她卻在這關鍵時候生生止住!

她將腦袋砰的一傢伙扎入了冰冷的溪水中,抬起來的時候那頭秀髮一甩,甩了李辰安一臉。

她抹了一把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回到晚溪齋的時候,我仔細的去找了找關於不二週天訣的書。”

“幸虧我們那一路沒有做出最後的那一步!”

李辰安驚訝問道:“怎麼了?”

“不二週天訣是天下至陽的內功,若想要練至大圓滿……就必須保持童子之身!”

李辰安如遭雷擊,呆若木雞。

“若是破了……不二週天訣就永遠練不到大圓滿的境界,哪怕是你參悟了那十八法式,最多也就是止步於半步大宗師!”

李辰安一呆,“……那我還得等多少年?”

蕭包子眉梢一揚,“這不還有一年多的時間了麼?”

“再熬這一年多的時間,等你大圓滿,治好了若水妹妹的病,”

蕭包子嬌羞一笑:“讓你好好享受那齊人之福!”

李辰安頓時無語,卻無可奈何。

不管了,先讓手舒服一下。

他又張開了雙臂撲了過去。

蕭包子卻從溪水中一飛而起,“打住,我擔心我忍不住吃了你!”

李辰安抬頭。

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

水落了他一臉。

有點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