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娘頭受了傷,吃了藥,藥裡有安神的作用,她迷糊的睡了一覺。

一覺醒來,看到侄女清兒在床邊做荷包守著她。

“二嬸,你醒了,要不要喝水?”

清兒放下針線活,給她倒了一杯溫水。

秀娘喝了水潤了喉,才開口:“就你一個,其他人都忙去了。”

“他們在堂屋商量事,哥哥他們去地裡幹活了,娘不放心,讓我守著你。”

“好孩子,幫我端盆水,我想洗漱。”

“等著,鍋上有熱水,我給您端去。”

清兒麻溜的跑了。

秀娘打量了一下屋裡,只有一個櫃子一張長條案子,外加一張架子床和兩個凳子,這應該是嫁妝。

想了想嫁妝裡還有些錢,李家人開明,允許娘們存私房錢,爺們賺的要交公八成,兩成歸自己,分家後全歸個人,那是另外的說法了。

沒分家前,爺們賺的要歸公賬,老爺子是秀才曾做過很多年的賬房,在族裡認族老也是管賬的,心裡明鏡。

他們一家人吃住在一起,基本花銷不大,原身是個會過日子的女人,讀書認字,刺繡織錦很不錯,光織錦這手藝就能賺些錢。

李家在秀娘進門後先後添置了土地,也算出了一半的力,她丈夫之前一直讀書也賺幾個抄書錢,老大負責種地乾點雜活,一家人齊心協力奮鬥。

要說付出最多的其實是老大一家子,並不是秀娘夫妻,老大夫妻照顧老人孩子,供養兩個兄弟讀書娶媳婦,付出很多辛勞。

她拉開床頭的小櫃子,從裡面取出一個妝匣子,開啟分上下三層,有不少首飾都是金銀的,銀子的多些。

銀首飾相對便宜不少,金首飾也有三五件,還有兩三顆金花生和一些碎銀子,應該是她和丈夫存下的。

數了數算在一起,幾十兩該有了,回顧記憶,丈夫走的時候拿走了大部分,想去掏弄點絲綢生絲回來賺個差價,再給家裡買幾畝地。

大哥大嫂的長子李靖,快到歲數了,眼瞅著沒幾年就該娶妻了。

當初為了公平,家裡能有讀書人,爺爺同意供養所有兒子和孫輩去族學讀書。

族學是李家族學,但不是免費的,供不起,所有學子都要交束脩費管一頓飯。

二叔就是現任村長和族長,他三個兒子都有功名,老大是舉人在族學教書,老二是縣令外放了,老三上次落榜在京城教書,也是秀娘大哥給介紹的,打算來年再考。

因為家裡讀書的人多,花的錢就多,當初為了娶秀娘進門,就花幹了家裡的餘錢。

秀娘進門十年生了兩個兒子,刺繡織錦沒偷過懶,幫著家裡還了債,還填了幾畝地。

這次相公說去江南遊學,想淘換的東西換回來,好歹賺個差價,給家裡再蓋個大院子,好讓大侄兒靖哥娶上媳婦。

現在住的還是當初的老院子,人口變多太擁擠,二叔一家就是因為住不下才搬出去另蓋的院子。

可沒想到丈夫李平一去不回,只讓人帶回了兩個金元寶。

秀娘拿著帕子慢慢思索,真的只有兩個金元寶麼?會不會是同窗……

許是自己小心眼了,難說,不過現在再說這些也沒用了,只能認命,人不給你也沒轍。

清兒端了熱水進來。

“嬸子你洗把臉。”

“好。”

秀娘倒了熱水刷牙漱口洗臉後,清爽了許多,腦袋還是暈乎乎的。

“他們還在商量?”

“爺爺問你,要不要去聽一嘴。”

“好。”

她換了一身素淨守孝的衣服,梳了頭髮,戴了桃木簪子。

清兒扶著她上堂屋去了。

見到她來了,家裡爺們都朝她打招呼。

“侄媳婦來了,快坐。”

“二叔好,這回相公的事讓您跟著受累了,我這一路都沒緩過神,我在這給您道聲謝。”

秀娘進門先給長輩行禮。

“都是一家人不說客氣話,秀娘,平哥走了你要堅強些,衝著孩子也要打起精神,天塌了還有我們爺們在。”

李二叔望著她也挺憐惜,卻也沒法子。

“是。”

“我聽爹說,你想把平哥帶回來的錢買地捐給族學,你捨得呀,這可是平哥用命換回來的。”

李二叔和公爹長得有五分相似,人高馬大,氣度威嚴板正。

“二叔,我捨得。往日裡在族學,孩子們沒少得長輩和族親的照顧,我想著還是打算長遠些,現在族學束脩費還是挺高的,若是有了祠田,就能緩解不少,用在正地方,我相信相公會高興的。”

“好孩子,坐下說。”

“我之前想蓋個院子,可仔細思考後覺得不太妥當,有點太招搖,讓人議論花死人錢,還是先緊著族學讓族親老少都能沾光才是正道。”

“你想得周到,我們剛才也在說這事。”

“先買地吧,買些好地,對半開,一半留家裡,一半捐獻給族學,要文書摁手印,事不能白乾。”

“這是肯定的。”

“二叔,我還有個小事求您。”

“侄媳婦你有事,儘管開口。”

李家人脾氣都很像,爽利乾脆,雷厲風行。

“相公的錢是同窗好友帶回來的,只有兩顆金元寶,你幫我打一下他家可有什麼動靜,或者有什麼大的花銷,算算賬有多少?”

“你懷疑他吞沒了平哥的錢?”

二叔眼神一閃,表情並不意外。

李平是李家很出色地兒孫,也是舉人頭名,他莫名其妙死了,李家人怎麼可能不查。

“許是我女人家心眼小,他走的時候拿了賣錦畫的錢和攢下的一共一百兩,這數目對不上。”

秀娘臉色沉鬱的搖頭。

就算是土匪打劫,賊不走空,也該一分沒有才對,這給了一部分是怎麼算賬的,這裡頭恐怕有點說頭,財帛動人心。

“若是他確實貪墨了,你打算怎麼辦?”

李二叔咬牙切齒,這是李家後輩中頂優秀的孩子,原本可以再出一個官身,結果全涼了,若是有人貪墨侄兒的錢,這個賬早晚要算清。

“不怎麼辦,不給我,我一個寡婦也沒證據不能亂說話,但識人不清則是禍患,不追究是為了孩子們安全,心裡要明鏡,不能做糊塗鬼。”

“且現在也不適合追究,他落了大仁大義的好名聲,我此時再追究卻沒有強有力的證據,那就是汙衊人家清名,是追不回這筆錢的,只能任命。”

聽秀娘說完,李家幾個爺們表情難看卻不意外,也不吃驚,連大哥和小叔子也是一臉憋氣痛心,顯然他們心裡有數了。

“弟妹……”

“大哥,我都明白,目前不是發作的好時機。”

秀娘無奈嘆息。

“不是要買地麼,你去找他,讓他給幫忙問問,其餘不要多說,你只說家裡算賬的事都是我做就行,他要是識相會幫你找到好地而且會很便宜。”

秀娘目光幽深冷靜。

二叔看了眼老爹和大哥,眼裡滿是稱讚,要說咱家的這個兒媳婦是能掌家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