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抬眸看向老夫人。

見老夫人神色不大好看,頓了頓,想著如何將話說的再委婉一些。

可心裡還沒組織好語言來。

就見妻子江氏慢悠悠開了口,這一開口,老夫人的臉色就愈發黑了。

“婆母,方才二爺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一來,眼下伯府的境況都是四弟妹鬧起來的,夫妻一體,叫四弟出面擔下此事,也不是沒有道理。”

“二來,這偌大的家業,母親也是知曉的,並非一朝而就,也是先祖們好不容易攢下的。”

“現下若真將薛家逼的狗急跳牆,豈不是叫咱們活著的人有愧於先祖。”

“婆母,這話雖不好聽,可比起落在實處的好處,如何取捨,母親也該早些下定論才是。”

二夫人江氏滔滔不絕,說起心裡的打算。

一面想著,若四弟真入贅了薛家。

日後伯府分家,豈不是又省下一份來?

這滿京都,又有誰嫌棄銀錢財帛多的呢。

老夫人眼皮翻了翻,冷哼一聲,沒有再看江氏,而是將視線落在二老爺身上。

語氣冷冽,神情肅穆,“老二,你媳婦的意思,可是你的意思。”

老夫人眼底寒光漸起。

直看的二老爺渾身上下有些不自在。

身子彷彿被一層無形的寒氣侵襲。

他瞪了一眼妻子江氏,示意她住口。

江氏眼底不服,輕哼一聲,自顧擺弄起手中的帕子。

倒也沒再開口。

“母親,您比兒子經歷的多,眼界自然也比兒子寬廣,只是,這利弊取捨,母親不該因著年歲大了,反倒是糊塗起來。”

二老爺這話,便是默許了方才妻子的說辭。

“好啊、好啊,真是我養的好兒子。”

老夫人自嘲笑著,連聲說著“好啊”可眼底寫滿了無盡的無奈與嘲諷。

自己生養了三個兒子。

人都說偏心大的,心疼小的。

可她偏不一樣。

許是因為生老二時經歷的極為艱難。

且又被忠心丫鬟背叛。

對於老二這個兒子,她格外心疼。

自幼便比旁的兒子要多疼幾分。

誰知,如今長大了,竟然是這般冷心冷血的性子來。

她反覆懷疑起自己,到底是如何將兒子教養成了這般。

嫡親的兄弟,竟也能這般捨棄了去。

“母親……”

二老爺神情複雜,喚著老夫人。

可老夫人已經累了。

擺了擺手,整個人的氣色彷彿一瞬間就滄桑了好幾分。

語氣也綿軟無力,顯得尤為憔悴,“你們走吧。”

二老爺同二夫人江氏還要再說些什麼,可見老夫人這般。

到底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來。

生怕徹底惹惱了老夫人。

起身同老夫人見了禮,從老夫人屋中退了下去。

老夫人自始至終沒有回頭去看一眼老二同他媳婦。

心底的寒意一層層築起。

臉上寫滿了對二房的失望。

今日月色極為濃重,只零星能看見一兩顆星星。

葉景昭吩咐香緣出去打聽老夫人院中的動靜。

也沒睡下。

紅棗同她坐在榻上說話。

說著說著,紅棗反倒打起盹來。

葉景昭就讓紅棗先眯一會兒。

自己則繼續等著香緣回來。

不多時,香緣歸來。

葉景昭起身,端起油燈,就朝房門口走去。

外頭寒風凜冽,香緣一路走的又快些。

難免凍紅了雙頰,就連睫毛上也結了一層細密的薄霧來。

“且先去炭爐前暖暖身子。”

葉景昭倒也不急,香緣見了禮,道了謝。

可一面走到香爐前,一面同四小姐回道,“方才奴婢躲在牆根兒底下,聽見老夫人問二老爺夫婦的打算。”

“誰知,二老爺同二夫人竟是讓四老爺去薛家入贅。”

“老夫人似是不願,語氣也不大好,攆了二老爺夫婦出來。”

香緣撿著緊要的話說著。

葉景昭聽的微微眯起了眼。

二伯父一家子自私自利。

沒想到,嫡親一系的手足競也能這般捨棄。

只是二伯父到底太過自大了些。

老夫人這些年疼寵二房,不過是因著當年對二伯父的虧欠罷了。

可這些年,二伯父一點點消磨著老夫人的心中的愧疚。

說到底,三個嫡子都是老夫人的血肉。

叫她真的割捨任何一個,她都不會忍心。

只怕二房還未意料到老夫人會如何。

當夜,老夫人就吩咐廖嬤嬤往二房去。

從二夫人江氏手中要回了伯府的掌家賬冊、鑰匙、對牌等一切緊要的的東西來。

大夫人梁氏走的匆忙,二夫人江氏匆匆接過。

還未開始著手掌家。

就又被老夫人收了回去。

心中不捨。

廖嬤嬤又哄勸了一番,又拿了老夫人來說事。

二夫人江氏末了還是將掌家的一應事宜交了出去。

心中卻暗腹著,若是大嫂真的同大哥合離。

老夫人到底上了年歲,平日裡三災八難也未可知。

到頭來,還是回到她手中。

且耐心在等上幾日看看。

老夫人當下就吩咐人套了車馬。

披著厚重的銀灰狐裘斗篷。

被袁嬤嬤一路攙扶著上了馬車。

前頭自有婆子打著明亮的燈盞在前頭開路。

後頭又跟著小廝保護著老夫人的行程。

這一路竟是直奔梁王府而去。

葉景昭正在梳洗,準備睡下。

誰知香緣先前回過話後,回去就已歇下了,可聽著院外的動靜,起了疑。

披了衣裳就出來瞧。

又聽聞丫鬟們議論。

原來竟是老夫人連夜出府,往梁王府去了。

“四小姐,老夫人出府去了,聽說往梁王府去了。”

香緣還披著外衣,裡頭穿著方才歇下時穿的裡衣。

葉景昭手中擦臉的帕子一頓。

狐疑著抬起頭來。

“這般著急,可見老夫人心中怕是有了旁的心思。”

葉景昭將手中的帕子搭在銅盆上,又從紅棗手中接過那盛放在雕花瓷蠱內的凝脂膏來。

纖細的指尖從瓷蠱裡頭挖出一小塊來。

在掌中輕輕揉搓,隨後小心翼翼覆在面上。

“你也早些睡吧,不必再來回話了。”

香緣道了“是”,行了禮,才從四小姐房中退了出去。

葉景昭心中明白。

老夫人今日不將大伯母同大伯父請回來。

這一晚上,怕是寢食難安。

今日四老爺回府,聽說了薛家的事情。

本要尋到薛家去。

誰知被老夫人呵斥一頓。

丘姨娘同女兒蘭姐兒在一旁又是一通勸。

四老爺漸漸熄了火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