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景昭瞧見大門口處,一身素色長衫的少年,微微怔了怔。

這還是她第一次瞧見穆延宗穿這種素色長衫。

許是因著衣裳的緣故,周身上的常年習武的肅殺之氣,竟稍稍隱藏了去。

打眼一瞧,還以為是哪一家走南闖北的行商之人。

“今日怎地穿的這般素淨。”

葉景昭上前,微微蹙了蹙眉,虛行了一禮,仔細打量起了穆延宗周身的裝扮。

穆延宗見她問起自己的裝扮,垂頭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衫,抬起頭,“是不是這樣裝扮不好看?你若是不喜歡,日後我就不這麼穿了。”

穆延宗一面說著,一命將從身後小廝手中接過食盒。

小心翼翼遞到了她面前,又道,“城中新開了一家蜜餞鋪子,也不知你喜不喜歡,我就一樣都買了一些來,你嚐嚐。”

“若是喜歡哪一種,平日就叫香月出去給你買,銀錢都記在我賬上。”

“我在鋪子裡,存了一百兩銀子,你放心去買。”

葉景昭啞然,從他手中接過食盒,一個蜜餞罷了。

他竟然在鋪子裡存了一百兩銀子。

難為他有心。

這般被人惦記,總是叫人心中莫名的溫暖。

葉景昭唇角微微揚起。

倒是輕輕點頭。

“我要出去一趟,辦些事情,這些日子不在京都,你凡事多小心一些。”

“還有,若是無事,就去陪我母親說說話,也免得她孤單些,如今雖然有表妹綿綿陪著,可到底綿綿還小,不似你貼心些。”

“你要去哪?南安大營怎麼辦。”

葉景昭脫口而出,語氣都有些急促,其實不過是因著心下不安罷了。

這還是她頭一聽穆延宗說起,自己要離開京都一段時日。

“南安大營現下由葉二哥照看,想來不會出岔子,我要出去幫著太子辦件事,不好同旁人說,你不必擔心。”

“我不在京都的這些日子,你照顧好自己。”

雖然在暗中已經留下了保護景昭的的人手,可他到底還是不安心。

恨不得將她時時刻刻帶在自個兒身邊。

葉景昭見他說起要幫著太子辦事,怕是其中藏著什麼貓膩。

不好多問,將手中的食盒遞給了身後的丫鬟。

這才一臉緊張盯著他,叮囑道,“你一路小心……”

半晌擠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喉間哽住了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開口。

穆延宗輕輕點頭,臨別時又看向葉景昭,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上前,抬手在她額間輕輕揉了揉。

只是這一次,葉景昭沒有躲開穆延宗的手。

在他觸碰到自己那一刻,渾身顫慄了一下,隨即心跳加速。

雙頰滾燙,她抬起眸子,看著近在眼前的少年。

抿了抿唇,終是道了一句,“我等你。”

穆延宗唇角止不住上揚,眼中透著柔和的光。

他輕輕點頭,這才退後一步,只是臨別時,又交代了一句。“回去後,你先獨自回了屋子,開啟食盒,之後在拿去同人分享。”

他意味深長盯著食盒,眼神中透露了一些叮囑的意思。

葉景昭心一緊,輕輕點頭,又從丫鬟手中將食盒拿了過來。

握住提手的手指緊了緊,朝著他點頭,示意他不必擔心。

穆延宗一步三回頭離開。

看著長街上漸漸消失的背影。

不知為何,葉景昭頭一次,有些惆悵。

心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口子,裡頭越來越空洞。

彷彿什麼東西,都無法填補心底的缺口。

她想,若是穆延宗重回京都那一日,心底的缺口才能消失吧。

葉景昭一回了屋子,就將丫鬟都支了出去。

身邊的人,不是她不相信,實在是穆延宗交代的,她萬萬不可大意。

紅棗守在門口。

葉景昭開啟三層食盒。

第一層同第二層,是各色各式樣的糕點,瞧著極為精緻誘人。

葉景昭並未將心思過多放在這上頭。

而是盯著最底下那一層的食盒。

有一個冊子,冊子上頭是一封書信。

葉景昭伸手取出兩樣東西,一面拆開書信,一面翻著冊子。

冊子裡頭似乎是賬本。

但同平日裡掌家的賬冊又極為不同。

單單掃了一眼,葉景昭心下大駭。

因為那冊子,竟是朝中涉及貪汙的賬冊。

穆延宗這是從何處弄來的,為何又交給了她。

待看過了書信。

她這才算是徹底明白了為何。

他要出京都去查這冊子上的貪汙案件,一路扮做行商的隊伍,幾乎要走遍邊關的所有城池。

可見這冊子上的貪汙,是多麼驚人的數量。

此行,是得了太子授意。

他在心中叮囑,叫她不必擔心,天子會以他失職的藉口,對外說革去他的官職。

越看到後面,葉景昭的心,就越往下沉。

此番喬裝出行,一路上只怕不好走。

她看著抬眸看著虛空,心底無聲祈禱著他能一路平安早些回京都。

這賬冊,他不好留給母親,肅穆侯府那樣的地方,是不安全的。

因著父親剛過世的那一陣,穆延宗從前的好友,也都刻意疏離了他來。

這東西,思來想去,竟然只能交給葉景昭來保管。

畢竟,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信得過她來。

沒過兩日,京都又傳來一件沸沸揚揚的事情。

肅穆侯府大公子穆延宗,惹了天子大怒,翫忽職守,被天子革除官職。

葉景昭得了這個訊息。

帶著紅棗、香月、香憫去了肅穆侯府。

因著她如今去了驍勇侯府江家同江大姑娘一道兒學習。

趙綿綿已經好幾日沒有瞧見她了。

雖說在玉明書院,女同學們極為好相與。

但是她還是希望能日日瞧見葉景昭。

“景昭姐姐。”

趙綿綿手中正端著藥,瞧見她來了,眼睛一瞬就亮了起來。

正想要衝上前來,又想起手中正端著姑母的湯藥。

穩了穩心神,一步步走上前。

二人是在大房的廊下遇著的。

現下又都是去見穆大夫人趙氏。

葉景昭快步上前,從趙綿綿手中接過湯藥。

這才問起,“綿綿,穆大夫人病了?”

趙綿綿眼眶紅了紅,第點了點頭。

“姑母擔心表兄,又染了風寒,已請了大夫,可吃了好幾日的藥,卻沒什麼成效。”

“景昭姐姐,表兄是不是真的犯了什麼錯?”

“為什麼侯府中的下人,都說表兄丟下姑母同我,逃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