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願意出去,每人所佔之田地一畝皆賠十畝田,所佔田地優劣不論,皆按十倍賠償?”

“第一年還免田稅?”

“如果一時不能兌現,到時候可以選擇用市價折銀?”

王錫爵在傳達了皇帝的聖旨後,一干百姓們皆懵了。

甚至,有的百姓都不敢相信,而互相嘀咕起來。

同來這裡詢問情況的山東巡撫張文熙,見此便在王錫爵朝他遞了眼色後道:

“你們既然想要土地,而朝廷現在便答應賠償你們土地。”

“這下,總該滿意了吧?”

“難道還要鬧個沒完嗎?!”

“這自然滿意!”

“我們又不是真的刁民,朝廷的難處,我們也是知道的,知道朝廷不可能在附近還能找出許多無主的田地來賠給我們,如今願意把外面的無主之田作為佔地賠償給我們,已經是恩寬了!”

“我們再胡攪蠻纏,就真不是人了。”

“就是啊,何況,朝廷還保證實在是不能兌現,就用銀元代替,我們豈能還不知好歹?”

彼時,有潛伏在這些陳情百姓中間的東廠之人先附和著說了起來。

許多純樸實誠的百姓在想了想後,也跟著點頭。

“是啊!”

“朝廷願意給我們田,還十倍賠償,就很好了。”

“果然如今的皇上好,是想著我們百姓的。”

於是,很多百姓都在這時附和起來。

更有東廠的潛伏人員在這時進一步倡導說:

“諸位鄉親,我們都給這樣好的皇上磕個頭後,就都起來吧,別鬧了!”

“如今朝廷既然願意儘量給我們賠償田,我們就該知足了,再跪下去就是真不識好歹了啊!”

“畢竟,朝廷也難,建鐵路、改河道也是為我們的後代子孫過得好。”

“沒錯!人不能不講道理,不能不愛國,不體諒朝廷!”

“既然朝廷把我們放在心上,體諒我們,我們也得體諒朝廷啊!”

其他東廠的潛伏人員也跟著在這時鼓動著。

因為朱翊鈞承諾佔據一畝田地就賠十畝,讓很多百姓都動了心。

按照歷史上土改時的標準,三十畝以上的就屬於地主。

因為這是自耕農自己獨立耕種的極限。

而現在,那些家裡有個十幾二十畝且皆要被佔據的自耕農,也就更是因此開始幻想著,自己這樣子似乎一下子就能成為地主了,也就很願意接受這樣的結果。

再加上,如今的大明朝廷一直推行善政,本身就很得人心,很得百姓信任。

如今又被潛伏在他們中間的東廠之人一引導。

這些百姓也就紛紛磕頭對朱翊鈞謝恩,然後紛紛站起身來離開了這裡,沒再攔駕。

只有一些也假扮百姓,而背地裡受鄉紳指派的爪牙,在這時著急起來,喊道:

“你們這是幹嘛,就因為願意用田賠償,伱們就接受了嗎,血性呢,祖宗呢,土地就有那麼重要嗎?!”

東廠的潛伏人員在這時都注意到了這些人。

而這些人在接下來自然會被繼續盯上,甚至可能會在被確定有違法之事時被抓走。

當然,東廠的潛伏人員也在這時繼續反駁這些鄉紳爪牙,而說道:

“能掙得這麼多田地,祖宗知道了也會很高興的,不會怪我們離開家鄉,不守祖業!”

“所以,我們也不算對不起祖宗,至於血性,難道非得造朝廷的反才是有血性嗎?!”

如此一來。

即便這些爪牙在怎麼努力,百姓們還是一鬨而散,都開始回家收拾東西,拜別祖宗親友,準備得田地外遷了。

“你說什麼?”

“讓被佔地庶民攔住聖駕沒有成功?”

反對派官員孫履升很快就從陳遇文這裡得知了地方鄉紳攔阻聖駕沒有成功的事。

因為他自己就是山東黃河故道附近的鄉紳家子弟。

所以,他一直就在關注鐵路建造和黃河改道的事,更是早就知道了自己鄉里有鄉紳們在籌謀鼓動百姓以不想要銀元只要田地的理由去攔阻聖駕。

孫履升本來還期待對土地有執念的當地農夫能讓朱翊鈞被迫擱置這項國策。

只是,孫履升沒有想到朱翊鈞化解了地方鄉紳導演的這場戲。

而化解的方式,竟是答應百姓們請求,承諾用田賠償要佔據的田地。

這簡直是一張讓任何一農民都無法拒絕的餅,甚至只怕許多中小地主都無法拒絕這樣的餅。

孫履升對此也知道,百姓們不可能拒絕這樣的好處,而只是在聽陳遇文說後,頗為愕然與失望地問了兩句,然後就喟然一嘆說:

“還是朝廷手裡的牌更多啊!”

“豈止是多。”

“關鍵現在的朝廷是真的很得人心。”

“以前的鄉民是寧相信我們鄉紳也不相信朝廷,現在是寧相信朝廷也不相信鄉紳。”

“等著吧,國家真要更加強盛起來,就更加沒鄉紳什麼事了。”

“現在應該防備著的是,更有勢力的人,提前逼我們把要被佔據的地賣給他們,他們是不敢逼百姓的,畢竟也逼不了百姓什麼,但他們可以逼我們,尤其是那些卡著我們脖子的。”

陳遇文這時跟著嘆氣說了起來。

孫履升點了點頭,接著就提醒道:“這樣,你寫信給幾個懂事的普通鄉宦,讓他們把田都主動賣給我們孫家和你們陳家,別真妄想著以他們的勢力而真能得到這裡面的好處,我們可以高價買他們的田地。”

陳遇文頷首:“我會的。”

儘管朝廷這樣賠償,會讓很多隻習慣性投資土地的大官僚大地主眼饞,而也會加入進來,尤其是以前反對鐵路建造和黃河改道的大地主。

但這對於朱翊鈞而言,這些都不重要,只要這些人真願意出去當地主,就算是朝廷贏了。

隨著麻貴所率大軍在京都一帶所向披靡,京都一帶大量田地,成為了大明的田地。

這些土地也就正好可以拿來賠償被佔地國民的田。

而且這些土地目前是足夠賠償的,甚至是綽綽有餘。

因為日本京都平原本就有廣袤的沃野良田,再加上日本這個時期也是土地高度集中在武士階層與貴族手裡,如今貴族和武士都被大量消滅,所以一下子空出了大量無主良田,也就足夠讓大明用來賠償與分給有軍功的將士。

只是以後可能不夠分,所以朱翊鈞才讓劉綎準備征討莫臥兒。

京都。

隨著明軍佔據這裡後,大量貴族和武士變成了骨灰,而被堆砌在了大明軍隊暫時看管一些堆肥倉庫裡,以作為將來賣給遷來漢人耕作使用的肥料。

普通倭人則依舊成為了礦工,被組織起來在一些金銀礦開採金銀。

日本是一個金銀礦豐富的國家。

不只是石見銀山,像什麼佐渡金山之類的礦場也很出名。

總之,日本的確是這個時代除了美洲之外的白銀主要產地。

所以,即便是京都地區也有的是可以開採金銀礦的地方。

只是之前的日本由於戰亂,豐臣秀吉等日本掌權者,沒有足夠精力開採這些礦產,現在也就由大明朝廷代勞,而用以工代賑的方式開採這些金銀。

故而,在葉阿貴一些漢人因為在這裡有朝廷所賠償的田地而來到這裡後,就看見這裡沒隔多久就有許多著明式短衣的倭人在礦場採礦,且沒隔多久就有寫著“肥料”二字的大倉。

這讓葉阿貴不由得喜笑顏開,對同行的妻子小草說道:

“有這麼多礦工,說明這裡將來不缺人,不缺人也就不缺佃戶,早晚還能用地裡收得的租子,在這裡繼續開紙坊,然後或許要不了幾年,我們就能在這裡富甲一方,果然這海外沒白來!”

王小草聽後莞爾一笑,抱起孩子跨過一段小溪溝,就道:“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有學校,孩子總要讀書的。”

“會有的!”

“我聽老陳說了,這裡最先來的漢人就是那些被流放的讀書人,他們會教我們孩子讀書的。”

葉阿貴說了一句。

作為淮安的富戶,他早些年也用繼續在附近購置了田地,如今也恰巧因為鐵路要經過他的田地,再加上朝廷鼓勵他們出海,他也就接受了賠償海外土地的方案,而也來了海外。

現在的葉阿貴對來到本州頗為滿意,只是在滿意之餘,又不由得道:“倭人生活地方也不錯,只是不明白他們為什麼總喜歡寇掠我大明!”

朱翊鈞這時也正對諸公卿們提這個問題。

因為大明現在許多士大夫也根據去日本的經驗和相關資料知道了日本的情況,知道日本不是蠻荒之地,而是有很多財富。

朱翊鈞在這提到這個問題的同時,就道:

“以朕看,要想解決這個問題,讓大明海疆徹底無倭患,不僅僅是滅了日本就行,還得在建設,畢竟王化不僅僅是征服和掠奪該地,而是讓該地比之前更富足,以我漢家文明如今之先進,當能讓王化日本與移去大量漢人,讓那裡更好,而不再有人被迫當海盜。”

“至於如何開發,以朕的意思,就應該將一些不適合在國內經營的產業轉移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