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帳篷裡,周舒臻看著坐在角落裡安靜翻看著書的七歲小兒子,恍惚間似乎看到了另外一個同樣大小的身影。

這時,陳伯語走了過來,將一杯水遞給了妻子。

周舒臻手裡握著水杯,眸光怔怔,“怎麼辦,每次看到他這樣,我都好想過去將他手上的書本搶走。”

陳伯語抿唇,似乎想到什麼,眼底劃過一抹悲痛。

他伸手,將妻子攬住,隨即將她一步步牽到了另外一個房間裡。

在孩子看不到的地方,將妻子緊緊抱住。

周舒臻靠在丈夫的肩頭上,淚水無聲落了下來。

“他不該是這樣的,他該是他自己的,他該去踢球,該爬樹,該游泳,該調皮搗蛋的,不該是這樣乖的,這不是他,這不是他啊。”

陳伯語緊緊抱著妻子,“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會好起來的,這次我們來,不就是這個目的的,我相信,這次肯定能好起來的。”

“我真的不要他這樣,我也不怪他了,我希望他能做自己,他是陳宇涵,不是其他人,就是唯一的陳宇涵啊,我不要他做其他人,就算是,就算是……也不可以。”

“會的,會好起來的,我們要相信。”

明明安撫著妻子,陳伯語的淚水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最後夫妻倆人抱在一起,無聲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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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乾站在一棵藍花楹上,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它的樹幹,眼神溫柔,像是在撫摸著愛人般。

他眸光怔怔,似乎要藍花楹看到另外一個人般。

他喃喃道:“你,是不是就藏身在其中一棵藍花楹裡,哪一棵呢?這次,出來見見我好不好,我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說。”

不遠處,張優優望著陳乾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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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墨走在尚未開花的藍花楹間,卻沒有伸出手去撫摸,只是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

此時的林知墨依舊是穿著一身紫色的長裙,知性優雅,只是此時的她,那張帶著妝容姣好的面容上卻是沒有任何表情的,甚至連眼神都是冰冷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沒有感情的,冰冷的機器般。

她走到一棵藍花楹前,站定,卻沒有看向它,似乎想到什麼,沒有多少情緒的眼神難道有了現在,有些飄忽和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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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時間,謝寧都在等待藍花楹開。

其實她也有些好奇,被系統篩選出來的五個人或家庭,他們會在怎樣的情況下見到那些他們在絕望中等待,想見已經成執念的人。

系統說,不是固定的,是隨機的。

第四天早上

天剛矇矇亮,鳥兒的叫聲在山林間叫喚著,今天它們的叫聲,似乎比以往還要歡樂。

除了自然的聲音外,清水村的大部分人還是沉浸在睡夢中。

“小涵,小涵,弟弟……”

五頂星空帳篷裡,某個帳篷裡,床上,原本正在沉睡的七歲小朋友,陳宇涵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呼喚他,很熟悉,很熟悉,就在外面。

似乎是想到什麼。

原本表情有些木訥的陳宇涵臉上染上了著急之色,他掀開被子,甚至都來不及穿鞋,就快步往帳篷外走去。

“弟弟,小涵……”伴隨著呼喚聲越來越清晰,陳宇涵的腳步較快了。

走到帳篷前,他一把掀開了帳篷的簾子。

一片紫色的花瓣從前方飄下,飄到了他的面前,他下意識伸出小手接住了。

下意識將花瓣緊握住掌心,他抬頭看。

一瞬間就陷入了一片奪目的紫色雲海當中。

昨天還光禿禿的樹木,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開花了,紫色的花瓣,一簇簇挨著枝頭綻放,連綿不斷,聚在一起,湊成了一朵朵的紫色的雲,漂浮著,軟綿綿,讓人忍不住想伸手觸碰,很是美麗,像是瞬間被紫色的花海包圍,空氣裡滿是沁人的花香。

下一秒,陳宇涵看到了不遠處一道身影。

漫漫花海下,那棵藍花楹下,一個和陳宇涵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穿著一身精緻小西裝的小男孩出現了。

他看到了陳宇涵,對著他溫和地笑,眼底帶著寵溺。

陳宇涵的眼睛逐漸瞪大,嘴巴張了張,似乎急切地想說什麼,可因為太長時間沒有說話,此時的他像是失語了般,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說不出話,他只能快步往藍花楹下的小男孩跑過去。

腳步很是急切,像是怕下一秒,小男孩就會消失般。

小男孩,也就是陳宇潤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弟弟的腦袋。

“你啊你,一著急出來,就又忘記穿鞋了,這樣要是著涼了怎麼辦。”

陳宇涵感受著頭上的觸感,唇瓣緊抿,淚水唰的一下無聲地落下。

他伸出手,緊緊握住眼前人的手,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緊緊的,不敢鬆開。

“哭啦,你以前就算是從樹上掉下來,膝蓋磕破了,都不會哭的,現在怎麼變成小哭包了,要羞羞臉的。”

陳宇潤伸手,擦去弟弟臉上的淚水。

“這兩年……”陳宇潤頓了頓,緩緩道,“是不是過得不好。”

“你傻啊,幹嘛要把自己弄成這樣,你就是你,你應該做你自己的。”

“我們小涵,喜歡踢球,喜歡爬樹,喜歡一切新奇的東西,跑跑跳跳,喜歡游泳……”

“不……”陳宇涵忽然急切地開口,本該是稚嫩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不喜歡有游泳,不喜歡,不喜歡……”

他不斷重複著不喜歡三個字。

他不喜歡游泳,他再也不喜歡,永遠不會喜歡了。

曾經有多麼的喜歡,現在就有多麼地厭惡。

就是因為游泳,讓他不小心溺水,讓雙胞胎哥哥為了救他,永遠地離開了。

陳宇涵永遠記得那天哥哥被從水裡撈起來的時候,渾身溼漉漉的,臉色慘白慘白的,身體要多冰冷,有多冰冷。

他也記得那時爸爸媽媽的痛哭與悲傷。

記得那時媽媽那雙帶著悲傷和憤怒的眼神看向他,說:你為什麼就不能聽話一點,為什麼就不能乖一點,如果你不下水,就不會出事,你哥哥就不會為了救你而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你知道嗎?你哥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