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七章 取瀛洲賀龍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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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乖!”
“囡囡!”
“哦!笑起來了!笑起來了!”
“你們兩個都在笑是不是呀。”
乾清宮中,朱元章的笑聲愈發的張揚起來,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失去了控制,恍若無人的在被安置在兩個竹籃裡的小小人兒面前,張牙舞爪的一時扮著鬼臉,一時又擠眉弄眼做出滑稽模樣。
內宮二十四衙門的大總管孫狗兒,那滿臉的褶子都要堆成山了,也陪著皇帝在旁邊來來回回的打著轉。
漲紅著的臉,讓人分不清的還以為,是不是這位入宮多年的大太監,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咋了。
“父皇好可怕……”
朱桱臉上有些澹澹的憂傷,更多的卻是害怕,嘴裡不由自主的滴咕了一聲。
剛滴咕完,朱桱立馬縮起腦袋,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向著左右滴熘熘的轉動著。
而後就見朱桱臉上的表情,從緊張到彷徨,最後變得遲疑起來。
他腦袋不停的左右轉動著:“太子哥哥,我啥也沒說……”
“熥哥兒,你要相信我哦……”
朱允熥點點頭,越過這小子,看向自己那當大明太子的老爹。
父子二人眼神無聲的交流了一下。
啪!
“啊!”
朱桱蹭一下就從門口竄了起來,右手背到身後,不停的上下揉搓著,人卻已經往寢宮裡頭,也就是老爺子朱元章那邊竄出去一大截。
“嗯?”
一道質疑聲,在兩個自行微動的竹籃旁響起。
朱桱渾身一抖,想要回頭找出剛剛的罪魁禍首,可自己的脖子卻僵硬的動彈不得。
“呀呀呀……”
“啊啊啊……呀啊……呀啊……”
孩啼聲,總是精準的到來。
朱元章的臉上浮出一層陰影,澹澹的掃向僵直身子,站在原地不敢動彈的小二十三。
“嗯?”
孫狗兒連忙招呼著角落裡的宮廷嬤嬤過來,安撫兩個因為驚擾而開始哭啼起來的小小人兒。
他亦是滿臉堆砌著和煦慈祥笑容的將臉伸到了竹籃上:“小世子乖,小世女也乖,不哭不哭,哭的老奴心都碎了……”
孫狗兒的聲音,變成了背景聲。
朱元章則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小二十三跟前。
啪。
老爺子的手掌分明是輕輕的拍在了小兒子的腦袋上。
朱桱卻是兩肩一竄,然後就跌坐在了地上。
“父皇,兒臣就是也想看看他們倆……”
被嚇得跌坐在地上的朱桱,都快要哭出聲來。
朱元章稍作一愣,臉上露出笑容:“還以為你要做什麼事情,想看就去看,手腳輕點,別拿你那髒爪子碰他們倆。”
老爺子不罰自己?
朱桱頓一下就抬起頭,眨著那雙最具特徵的大眼睛,似乎是想要最終確認:“真的可以看?”
朱元章立馬哭笑不得起來,揮揮手:“去吧去吧。”
再三確認老爺子不是和自己設陷阱打埋伏之後,朱桱心中終於是鬆了一口氣,連忙從地上爬起來,雙手在身上胡亂的擦著,就到了竹籃旁。
他就站在兩隻竹籃前,左看看右看看,臉上那稚嫩的笑容綻放開來。
想要伸手,卻又想起老爺子的話,唯恐自己忍不住伸了手,最後還是將自己的兩隻髒爪子揣進袖子裡,便就是伸頭看著竹籃裡躺著的兩個小小人兒。
朱元章則是安然輕步走到了宮門前。
砰砰。
朱元章抬腳就在朱標和朱允熥兩人中間的門檻上踢了踢,挑動眉頭看向外頭:“都守在這裡作甚?是怕俺歡喜過了頭?”
朱標帶著三小隻站起,躬身退到了一旁。
“兒臣和他們三個,只是不敢打攪了您含飴弄孫的溫情。”
朱標面帶笑容,繼續輕聲道:“只是可惜了,今日不曾安排畫師,若不然將今日您老含飴弄孫的場面畫下來,日後也是一樁美談。”
兒子的誇讚,總是要比朝堂上的馬屁來的舒服。
朱元章張開雙臂舒展活動著走出寢宮,到了外頭。
“聽說,太孫府那邊很是熱鬧。”
朱允熥立馬上前:“倒也只是大夥兒覺得近來宮裡頭沒什麼喜事,今次太孫府添了人丁,便想著沾沾喜氣罷了。”
在這樣的場合下,朱高熾總是會默默的觀察著老爺子的言談舉止,不問便不開口。至於朱尚炳便從來都是在心中默唸自己是個透明人,老爺子看不見自己,唯恐自己被老爺子給盯上。
爺孫三代人,便在朱元章的領頭下,竟然是不知不覺就走出了乾清宮的範圍,往前頭三大殿方向走去。
朱元章適時開口:“文聖是個好孩子,將來會是個有大作為的孩子。茯苓那丫頭出落的也不錯,日後嫁人從夫,亦是能持家淑敏的。”
太孫府兩個孩子的名字,總還是在皇帝的意志下被確定了。
太孫妃嫡子,朱文聖。
太孫側妃女,朱茯苓。
朱標搖晃著腦袋:“才不過幾日大的孩子,哪裡能看得出什麼。您這是偏愛,心裡頭眼裡面歡喜,所以才覺得都是好好的。”
朱元章瞥了一眼老大,不滿的哼哼道:“如今也是當爺的人了,你倒是不偏不倚的很。”
這話讓人沒法接,朱標砸砸嘴唇,想了想索性便不再搭理心裡不知到底有多歡喜的老爺子。
終於,還是朱允熥瞧著兩人相互看不上眼,只好在一旁開口插話。
“爺爺這是要去哪?”
朱元章斜覦了一眼寶貝大孫子,臉上竟然沒什麼好顏色。
“監國太孫怎麼當的!風聲起來了,都不知道!”
得。
老爺子現在心頭尖尖還落在乾清宮裡頭呢。
朱允熥也算是明白了,如今整個宗室裡頭,人人都不可能在老爺子這裡討了好,便是自己也不再能討到好了。
如今老爺子啊,那一顆心全都在那兩個還只知道用哭聲來表達一切的小小人兒身上。
算逑!
朱允熥心裡暗自滴咕了一聲,自己也算是樂得清閒。
旁邊的朱標瞧著自家崽也被訓了,臉上竟然是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來。
朱元章卻是恨鐵不成鋼的繼續罵罵咧咧道:“這風聲沒人帶,卻偏偏就是起來了。他們當真是在盼著俺這個老頭子早點死了,埋進土裡面?還是他們要和一個剛剛出世的孩子做那從龍之功的夢?”
朱元章前前後後罵了好一陣,卻就是不見身後那幾人開口。
不禁停下了腳步。
他雙手叉著腰,看向還在低著頭往自己跟前走來的四個人,眉頭不由皺起。
“你們翅膀也都硬了?!”
朱標下意識就要開口,卻忽的轉頭抬手,拍在身邊自家崽的後腦勺上:“皇爺爺對你問話,怎麼也不知道回話!”
哼哼!
朱元章目光不善的瞅了老大一眼,然後眼神戲謔的挪到了大孫子的臉上:“平日不是能說會道嗎,今天你就來說說,這外頭的風聲,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朱允熥發誓,自己現在請願待在太孫府,被外頭那幫人給吵死,也不願意在老爺子面前被嚇死。
那風聲怎麼起來,他又如何能知道。
連老爺子查出來的結果都是沒有人帶頭,就是自然而然的起了風聲,他又怎麼作答。
可是老爺子如今的脾氣已經是到了隨心所欲的地步,朱允熥心中輕嘆一聲。
他抬頭開口道:“孫兒以為,他們是怕了。”
“怕了?”
朱元章顯然對這個回答,有些意外,眼睛裡也多了幾分期待。
他伸手對著朱允熥點了兩下:“你說道說道。”
繼而,便轉身繼續往前走去。
朱允熥張著嘴,無聲的出了一口氣,側目看向身邊的老爹,眼神嗖嗖的透著幽怨和不滿。
朱標卻是伸手就在兒子的後腰上推了一把。
朱允熥被推著向前了兩步,只得是繼續邁著腳步跟在老爺子身後。
“回爺爺的話,孫兒是覺得,這兩年尤其是今年,朝廷的動作在外人看來是大了些。
自開春後中原一帶黃河氾濫潰決,朝堂上下幾經梳理。大半年的時間,文武百官也算是人心惶惶。
如今雖說新政初開,朝廷樣樣事情樣樣新。但底下那些人終究還是沒有將心放進肚子裡的,怕朝廷什麼時候會革了他們。
所以近日我家添丁,他們自不會錯過這樣的機會,來藉機表達忠心。”
說完之後,朱允熥吞嚥了一下口水,雙手捏在一起垂下,低著頭便默默的跟在老爺子身後。
朱元章眼神數度流轉,顯然思緒頗多。
半響之後,卻聽他譏笑一聲。
一手叉著腰,一手轉著扳指晃動著。
“怕?”
“那就讓他們繼續怕著吧。”
且說另一頭,先前從文淵閣出來,要往乾清宮過去面聖的內閣首輔任亨泰。
應天皇城實在是太大了一些。
從文淵閣繞過三大殿到乾清宮,就能走上小半天的功夫。
任亨泰實在是怕皇帝會因為底下那鬧起來的風聲,對朝堂上下再生厭惡,到時候再來一場清洗。
那好不容易才開啟局面的新政,可就算是要中道崩殂了。
心裡裝著事情,任亨泰雙手砸在一起,悶著頭就想早點趕到乾清宮裡。
“小心!”
“止步!”
兩道呼喊聲,突兀的鑽進任亨泰的耳朵裡。
下一刻,他已經是重重的砸在了一道身影中。
朱允熥瞪大了雙眼,將本來悶著頭就要撞到老爺子的任亨泰給攔下,雙手緊緊的扣住這位內閣首輔的雙臂。
“任閣老,這是怎麼了?”
“太孫殿下?”
任亨泰嘴上滴咕了一聲,有些疑惑自己怎麼在這裡撞見對方了。不等他繼續,皇帝的身影已經是從太孫的身後晃了出來。
任亨泰頓時心中一跳,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先前定然是快要衝撞到了陛下,這才被太孫殿下給提前攔住。
想到這,任亨泰就要跪下請罪。
朱元章卻是信步而止:“免了吧,跪來跪去的倒是讓人都矮了幾分。”
朱允熥亦是拖著任亨泰的手臂:“任閣老謝恩便是了。”
皇帝和太孫都這般說,任亨泰也只能是生受了。
“微臣謝陛下隆恩。”
朱元章腳下不停,側目看了眼任亨泰:“正好俺要去內閣走走,你有事現在說正好。”
任亨泰躬著身,看了眼後面跟上來的太子爺,還有秦王府、燕王府的兩位世子。
他當即轉口道:“啟稟陛下,今日內閣剛剛接到東征大軍快船送回的軍報,大將軍李景隆如今正在驅使倭國南朝吉野家族,為我朝大軍前鋒,征討北朝足利家族,連日奪城,兵進神速。”
】
“哦?”
朱元章臉色平靜:“這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倒是要叫你親自往宮裡頭來報?”
任亨泰心中懊惱不已,怎得偏生就遇到這麼多的人在場。
得虧,大明朝第一位坐擁狀元牌坊的狀元郎,才思足夠敏捷。
任亨泰念頭轉頭之下便已經開口道:“內閣以為,我朝定下經略倭國之策,自然是要如經略昔日的交趾道一般,亦如如今的占城道。
若是如此的話,則倭國百姓如何處置?北朝足利家族如何處置?南朝吉野家族眼下算是東征大軍的附庸前鋒,待平定北朝足利家族之後,東征大軍是否又會調轉鋒芒,殺向南朝?
若當真如此,臣等以為我朝恐怕要陷入背信棄義之地,尚需妥善操辦,才能避免此事發生。”
任亨泰說完話,便低下頭。
這些年朝廷從倭國那邊,賺取了數不盡的好處。全面經略倭國,早就已經是順水推舟的事情。
若是說要放棄倭國,恐怕才會招致滿朝彈劾。
只是利益當下,國家的形象卻也不能有損。
朱元章輕笑了兩聲,歪頭看向一旁的太子,又看了看低眉深思的太孫。
皇帝帶著笑聲,幽幽開口。
“瀛洲道的處置啊……”
……
“諸軍!”
“今日朝廷喜報,太孫府添丁,龍鳳呈祥!”
“國朝洪武二十八年,國家復行秦法軍功爵,功高可封王。此乃陛下恩典,太子仁德,太孫信賴。”
連日奪城,幾近北朝心腹之地的一座大城前。
中軍陣前的高臺上,李景隆完全放下了國公爺、大將軍的體統,奮力嘶吼著。
“國家待我等武夫以誠,我等雖只有匹夫之勇,卻可以馬革裹屍而還之志,報效國家恩遇!”
“今日我朝大喜,諸將士!”
“取瀛洲!賀龍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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