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皇重太孫風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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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
青天白日裡,一道煙花,在西華門外爬到高空,發出一道轟鳴聲。
在這一聲轟鳴後。
西華門外,緊接著又連續傳來八聲煙花升空轟鳴,算是湊齊了九道。
僅僅是在小半個時辰裡,整個應天城裡的官宦人家紛紛開啟中門。
功勳將門人家,拉著一車車的賀禮。翰林進士文官,提著一份份合乎心意的精緻禮物。人們帶著不同的目的,卻向著同一個目的地而去。
九曲青溪旁的太孫府,府前街從清晨就已經擠滿了人和馬車。
人頭攢動,人潮擁擠。
太孫府的管事們站在府門前,努力的控制著局面。
“殿下說了,世子世女而誕,已經受盡上蒼卷顧。朝中文武不必厚禮,每家取碎布一塊,太孫府為兩個小小人兒做兩件百家衣積攢福分,便是極好的。”
即便有管事在府門前不斷的重複著這樣的話,卻總是攔不住那些上了頭的文武百官。
這是大明朝第一個四代兒郎。
在肉眼可見的未來,只要那個孩子茁壯成長,大明朝未嘗不可一日同見四龍臨朝。
而在這一片混亂中。
太孫府的正主們,卻早就已經悄無聲息的舉家離去。
西華門城頭上,朱允熥頗是後怕的長出了一口氣。
望著前面的太孫府方位,周圍的街道上還有更多的功勳將門在往太孫府而去,他便慶幸自己跑路的足夠快。
太孫府總管事雨田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從後面的城牆下爬了上來。
雨田壓著粗重的呼吸上前小聲道:“殿下,太孫妃和側妃,還有世子世女都已經送到乾清宮那邊去了。”
今天一早趕去太孫府報信,也是逃出來的朱高熾立馬回頭:“不是說暫時送去東宮靜養嘛,怎麼去了乾清宮那邊。”
朱允熥亦是回頭看向雨田,眉目間有些疑惑。
雨田愣了下,張著嘴,伸手抽了一下自己的臉:“是奴婢沒說清,還請殿下贖罪。”
朱允熥翻翻白眼:“你只管說。”
“是陛下中途讓孫總管帶著人給世子世女攔下來的,說是就放在乾清宮養些時日。”
雨田開口解釋著如今宮中的情況:“娘娘們說太孫妃和側妃,這一遭辛苦。尤其是側妃,是在生死關上走了一遭的人,需要靜養,好生修養。如今,太孫妃和側妃都在後宮那邊。”
朱高熾看了眼朱允熥,朝著雨田揮揮手。
等到這位太孫府大總管退下,他才輕嘆一聲開口道:“外頭這般,看來也是嚇到宮裡頭了。”
朱允熥只能抱以無奈的笑著:“其實他們這般做,倒也是因為朝廷如今的新政所致。”
朱高熾探頭看向西華門外,九曲青溪旁被無數功勳人家和士紳文官們圍住的太孫府。
從這城頭上往下看去,便是一副別看生面的場面。
外頭的人想要擠進去,而在裡面的正主卻早早的就已經舉家逃離了。
朱允熥幽幽一嘆:“新政當真似虎,如今說他們是提前下注,倒不如說他們是在向爺爺表明心跡,展現他們對大明的忠誠。”
“所以皇爺爺才沒有下旨禁止?”
朱尚炳穿著一身的甲胃,領著一隊兵馬從北邊城牆走了過來,示意麾下繼續往南邊巡哨,他則是停了下來,低聲問了句。
朱高熾瞥了眼這廝,轉口打趣道:“沒撈著進入東征大軍的講武堂武生名單,便自己在這宮裡頭裝扮起來了?”
朱尚炳哼哼了兩聲,不太願意搭理小胖。
他看向朱允熥,低聲道:“如今上直親軍衛大多都傳開了,說是咱們大明朝可能都要有皇重太孫了。”
朱高熾當即一頓,目光有些駭然的看向城牆跺後的朱允熥。
這股風可是起的有些不太妙啊。
朱允熥亦是雙眼一縮,回頭看了朱尚炳一眼。
大明朝有他這一個皇太孫,已經是歷朝少見的事情了,如今宮裡頭還沒有說話,外頭卻已經在傳皇重太孫的事情了。
風起的太快太勐。
有時候,便不是什麼好事。
“和內閣說一聲,新政的事情還是要抓抓緊的,朝廷白花花的銀兩撒下去,事情不能拖沓下來。”
朱允熥卻未開口提及那皇重太孫的事情,反倒是轉口說起了內閣總領新政的事。
朱高熾目光閃爍了兩下,瞭然點頭:“那現在,我們是去皇爺爺那邊?”
聽到這,朱允熥的臉上便露出了一抹難得的柔情。
……
“這話是殿下親口說的?”
內閣,任亨泰看著前來傳話的太孫府內侍,眉頭微微皺起,臉上有些疑惑。
小內侍點點頭:“殿下親口所說。”
任亨泰眼瞼下沉,心思明顯重了些。
一旁的解縉則是揮揮手:“有勞了,回去稟告殿下,臣等已經知曉,自當以國事新政為重,一日不敢忘卻。”
小內侍躬身領命,退出內閣。
內閣中,發出一聲輕嘆。
如今的內閣,奏章桉牘書卷,愈發的多起來,人也比過往顯得更多了一些,權力自然就更重了幾分。
只是在這內閣裡間的屋子裡。
卻只有任亨泰四人。
任亨泰發出一聲輕嘆,斜眼掃向身邊的解縉,而後又看向在對面斜靠著打盹的魏國公徐允恭,以及在不遠處通頂的書架前翻閱查詢桉牘的高仰止。
書架是新添置的,還帶著剛剛上過大漆不久之後的新光。書架很很高,一路高到了屋頂,層層疊疊的桉牘塞滿了每一個空格。
作為內閣中最年輕,卻也是大明朝如今朝堂上少數手握重權的內閣大臣高仰止,在書架前就顯得很是矮小了。
任亨泰輕嘆一聲之後,目光便鎖定在了高仰止的背影上。
在旁的解縉手捧著九邊呈奏回來的奏章,微微低頭,眯起雙眼,縫隙裡盯著不知要做什麼的任首輔。
任亨泰輕笑著開口道:“春風,殿下這番話的意思,你可曾悟了。”
近處,原本打盹的都快要打鼾了的徐允恭,忽的沒了聲息,身子微微的動了一下,卻沒有下文。
高到頂的書架前,高仰止慢條細理的,終於是從那無數的桉牘之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回過頭,高仰止捧著自己找到的桉牘,面露笑容的迎著任亨泰的目光。
他便真的如自己的字一樣,臉上的笑容總是給人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溫柔。
高仰止亦如春風的輕動腳步,兩袖飄飄,開了口,語調平和:“若是晚輩猜的不錯,殿下是覺得太孫府外頭太吵了。”
說完之後,高仰止臉上浮出了幾分恰到好處的含蓄微笑。
不等解縉開口,徐允恭已經是挪了一下身子,哼哼了兩聲睜開雙眼:“春風說的倒是不差。堂堂太孫府外頭,被圍成什麼樣子了?吵吵鬧鬧的,讓人以為我們大明朝的太孫府是菜市場不成?”
內閣總領朝廷文武百官,應天城裡的訊息總是知曉的最清楚。
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錦衣衛如今也都開始往這邊報上一報。
任亨泰點了點頭。
在他身邊的解縉方才開口:“身為臣子,還是以國事新政為重的好。為臣者忠孝當在心中,國事處理的不妥當,做再多旁的事情也是無用。
君上用人,亦是用人不疑。既然如今新政初定,朝堂安穩,陛下他們也不會再有在朝堂上大動干戈的念頭。
任閣老以為,如今是不是該以內閣的名義,下一道行文,讓各部司衙門都知曉一番?”
解縉將應對辦法,送到了任亨泰的面前。
任亨泰笑了笑:“既然大紳如此說,便依你的意思,內閣署名行文各部司衙門,讓他們給人都叫回去,老老實實的幹好本分事情才是。”
解縉應了下來,看向高仰止。
高仰止當即開口:“我去寫行文。”
那頭,徐允恭卻是忽的開口:“這行文倒是還要再斟酌斟酌。”
他一開口,不單單是任亨泰,就連解縉和高仰止兩人,都面生疑惑。
按照往常的慣例,像今日這樣的事情,徐允恭是不太會參與其中的。只要不是涉及到大都督府治下的有關事宜,徐允恭在內閣中大多數時候,都是摸魚過日的。
整日裡,內閣就是忙的腳不沾地。
他魏國公也是舒舒服服的打盹看書喝茶。
高仰止看向任亨泰和解縉,而後笑著看向徐允恭:“不知公爺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徐允恭擺擺手,端起手邊的茶盞,抿了一嘴。
似乎是茶水有些涼了,讓他不禁皺起眉頭。
“也沒什麼事情。”徐允恭說著話,伸手將嘴邊的碎茶抹去,繼續道:“便就是今天入宮入值的時候,剛剛出了府門,就聽外頭有人在說一樁連我都沒有聽說過的事情。”
這事情不簡單了!
解縉目光一轉,輕咳一聲。
高仰止心領神會,立馬是配合道:“哦?還有什麼事情,是公爺也不知道的?”
任亨泰目光轉動,心思微微一沉。
徐允恭開口道:“聽著倒是讓人不禁發笑,那些人說的事啊。竟然是在說,我大明朝就要有皇重太孫了!你們說,這事可是好笑?便是當真有這回兒事,那也該是我們內閣先知道的不是?”
徐允恭笑著將事情說出口,目光在內閣裡轉了一圈,然後嫌棄的看向剛剛被他放下的茶盞。
“來人啊,茶涼了。”
“是誰在說這話的!”
任亨泰語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手裡捧著好不容易找出來的桉牘,原本準備去書寫行文的高仰止,悄然的挪到了一旁。
解縉抬起頭,目光深邃:“倒也確實有意思,要不讓錦衣衛去查查?”
任亨泰冷哼一聲:“這時候空穴來風,若是查了,倒是叫人以為還真有這麼一回事。這幫混賬!”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罵誰混賬。
只是內閣首輔生氣了,這倒是真的。
高仰止左右思慮了幾下,輕聲開口:“要不我措詞含蓄一點?總不能朝廷新政當下,大傢伙的心思都被旁的事情給勾走了。”
三人看向任亨泰。
文淵閣裡的頭把交椅,現如今是他在坐著,總的來說還是要顧及他的意見。
任亨泰在三人的注視下,站起了身。
“老夫去乾清宮面聖。”
……
“乖乖!”
“好乖乖!”
“笑笑,笑笑,給太爺爺看看……”
“哦……笑了呀……哦哦哦……”
“是不是俺家的乖乖在笑呀?哦……是的呀!”
和諧的逗笑聲,在乾清宮裡迴盪了許久許久,卻久久不肯罷歇。
“太子哥哥,父皇有這樣對過我嗎?”
“二十三,你長大了,別想了。”
“太子哥哥,那父皇這樣對過熥哥兒嗎?”
“二十三,別問了。”
“太子哥……唔唔唔唔……”
“允熥你輕點,二十三是你皇叔!”
乾清宮的門口,太子爺朱標臉上帶著些不悅,看向正伸手捂著小二十三叔朱桱嘴巴的朱允熥,開口勸阻著。
三個人就坐在門口,在三人後面,則是朱高熾和朱尚炳兩人蹲著。
被捂住嘴的朱桱,一個勁的想要掙脫開朱允熥的束縛,可他又哪裡有那個力氣。
小傢伙被憋得滿臉漲紅,眼珠子突突的。
噗……
噗噗噗……
好幾聲悶響。
朱允熥頓時滿臉嫌棄的張開手掌,眼睛都不願往下看,手掌便按在了小二十三叔的肩膀上,隨後狠狠的揉搓著。
朱桱被鬆開了,終於是開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他仰頭看向朱允熥,指著寢宮裡,正圍著那裝著兩個小小人兒的竹籃,轉悠了大半天的老爺子:“熥哥兒,那兩個小傢伙是你生出來的?”
朱允熥有些無奈,目光幽怨的看向自家老爹。
朱標往裡頭讓了讓,悄悄的躲過自家兒子的幽怨眼神:“今天你爺爺高興,大本堂的課也就暫停一天了。”
老爺子能因為什麼高興?
朱允熥輕嘆一聲,魔爪開始轉移到了小二十三的腦袋上,繼續狠狠的揉搓著:“小傢伙是太孫妃和側妃生出來的!”
朱桱眉頭一皺:“不是你生的?那為什麼你會是他們的爹爹?那我是不是,就是他們的二十三爺爺了?”
說完之後朱桱又看向一旁的朱標:“太子哥哥,二十三沒有算錯吧?”
朱標和朱允熥父子兩人對視一眼。
皆從對方的目光中,看出了無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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