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黑降和黑日

我叫阿卡託什，

黑降的景色其實挺不錯的。

——4E，201年，爐火之月，18日，6:07——

“哦？你的意思是，現在整個黑降已經被你們的領主統一？或者說，國王？”

塞普汀默示坐在神殿中尚算完好的石質高背椅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被電光組成的繩索所捆住的雪精靈俘虜，似乎完全沒有對它會說話有什麼疑惑。

“是，是國王，法師大人。”自稱亞特的古怪雪精靈畏畏縮縮地應道，同時還頗為畏懼地看向蘇菲，而蘇菲則眨著眼睛表示不解。

亞瑟無聲地嘆氣，摸摸女兒的腦袋。

蘇菲睡到半夜神志不清地走出去找吃的，結果直接“抓”了個黑降的斥候，還好這個雪精靈在被吞前說了一堆話，才讓小姑娘又迷迷糊糊地把他帶了回來，這個斥候對此驚恐不已試圖逃走，然後被起床氣嚴重的塞普汀默示一個法術禁錮了整晚，直到現在才有空審問。

“哪方勢力統一的？扎克塔？惡臭塔？還是拉德巴爾黑市？”塞普汀默示繼續追問：“別告訴我是廢棄泵房。”

“這……”雪精靈斥候眯起的眼睛連連轉動。

“看來塞普汀默示大師很清楚黑降的情形嘛，”在自己臉上畫了一叢篝火的艾拉在亞瑟身邊悄悄說道。

“如果那裡真的和天際省一樣大，和它的統治者發生衝突顯然不太明智。”亞瑟也低聲回應。

“按照統一之前的稱呼的話，我們國王陛下來自‘艾爾坦伏德大教堂’，不過那裡如今是我們的首都，【暮光之城】。”雪精靈斥候回答道。

“呵，原來如此，”塞普汀默示微一點頭，“亞瑟？”

沒有問題了？明明根本沒問出什麼來？亞瑟疑惑地挑了挑眉。

不，這麼做是對的，老法師上次進入黑降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果繼續詢問很可能被看出他其實對如今的情形一無所知，這時就需要自己這個即使被看出一無所知也沒有影響的“冒險者首領”問話了。

“那麼，你離開黑降的目的是什麼？”亞瑟向雪精靈斥候問話。

“這，這只是例行巡邏，”斥候看著亞瑟身邊的蘇菲，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道：“國王陛下十分仁慈，為了避免冒險者誤入黑降之後和普通居民發生衝突，特意在眾多通向地表的通道附近配置了能說會道的斥候，請能抵達這裡的冒險者前往首都做客，至少也要說明我們並無敵意。”

目前來看，這個雪精靈斥候所講內容基本能自圓其說，但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被隱瞞或誤導了，可是又不能僅憑感覺就做出結論。

“我們去見見這位雪精靈國王？”亞瑟向同伴們詢問。

“無論你去哪裡，我都一直在你的身後，男爵。”萊迪雅第一個表態。

“就算有什麼陰謀陷阱，對我們也沒什麼影響。”艾拉比了個狼爪子的手勢。

“暮光之城！”“汪汪！”蘇菲和巴巴斯一起回應。

“你可以帶路了，斥候。”塞普汀默示揮手解開了對亞特的束縛。

——6:52——

雖然黑降號稱連通了天際省所有的矮人遺蹟，但連通的方法卻不盡相同，廢棄損毀比較嚴重的遺蹟，可能透過一道深深的塌陷大坑來“連線”，如果是位置比較深入的，則可能在最深處打破幾面牆就能抵達。

至於塞普汀默示選擇的這處艾爾坦伏德遺蹟，是最方便的那種——透過蒸汽升降梯直達。

這東西完全由黃銅色的矮人金屬鑄造而成，底部呈巨大的圓盤狀，周邊和更外部的通道則各自被細密的金屬圍欄包圍，以確保內外雙方都不會意外掉落，在扳動圓盤正中的開關後，它就會伴隨著巨大的金屬摩擦音上升或者下降，亞瑟注意到雪精靈亞特在扳動開關後還偷瞄向他們，似乎在期待他們出醜，但除了巴巴斯汪汪了兩聲之外都十分淡定。

想想也是，在場的人基本都騎過龍，區區電梯程度的失重感怎麼可能讓她們失態？

等等，電梯……是什麼？亞瑟皺起眉頭。

沒等亞瑟想清楚，矮人蒸汽升降梯已經停止了下落，青銅大門開啟後，除了塞普汀默示外，所有人都不免有些出神。

和預想中的漆黑一片、只有些許熒光植物照明的情景不同，黑降的“天空”中有著大片不停流動著的、星星點點的幽藍光芒，令地底世界整體的亮度和地表入夜不久時相當。

巨大的鐘乳石從天空中垂落，地面的石筍也針鋒相對地隆起相迎，二者之上全都覆蓋著散發著淡淡幽光的苔蘚，還有如同水母一般，有著長長根鬚的巨大蘑菇在半空中浮浮沉沉，周圍時不時有地表從未見過的古怪鳥類成群飛過。

地面上，許多和空中那些同樣造型但小上許多的熒光蘑菇照亮了細碎石子鋪成的道路，那些道路碎石、路邊的奇異植物，乃至路邊的大塊石頭也都散發的微微的藍光。

沿著這些道路望去，可以看到眾多尚算完整的矮人建築，它們被埋在地底時還可以被抱怨兩句為什麼要修那麼高大，但當它們矗立在“地表”時，其巍峨和雄偉的姿態會立刻讓人忘記修建它們的只是完全用不上如此龐大規模建築的矮人。

“各位地表的客人，請往這邊走，那個方向上就是【暮光之城】。”亞特似乎很滿意冒險者們露出的神情，當先走出升降梯朝右邊示意。

“那是——”這一次，塞普汀默示終於露出了驚訝之色：“你們竟然解決了那個問題？”

“看到我能說話，而且視力初步恢復，您應該就有所猜測了吧，法師大人，”亞特在回到自己的地盤後，膽子似乎也大了不少，“‘國王陛下’找到了能令我們被‘黑日’照射也不會受傷的辦法，‘暮光之城’已經是一座真正的精靈城市了。”

“黑日？是那個火球嗎？”目力最好的艾拉遠遠向雪精靈斥候指點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座即使距離尚遠，細節不清，但仍然能看出其規模龐大的矮人城市，在那座城市的上方，憑空懸浮著一個巨大的火球，內部似乎有個不規則的黑核，而外部也有類似籠子的黑色條紋束縛著它。

“據說，那東西是某個很久以前隕落的魔神，被搶奪了祂神職的現任魔神束縛在此成為一座雪精靈城市的照明，”塞普汀默示不負眾望地說出了它的來歷：“被束縛的魔神無比憤怒，於是詛咒所有被祂的光芒照射的到雪精靈逐漸變回‘退化’之前的模樣，但這個過程中被‘修復’的雪精靈將失去生命，我上次來的時候，那裡還是壽命將盡的雪精靈選擇的最終之地，所以才會按照遠古時的叫法稱它為‘大教堂’。”

“我們不會受到影響嗎？”艾拉盯著那個火球。

“當然不，它只會影響變異的雪精靈，”亞特連連搖頭：“至少在城中做客的冒險者都沒有受到影響。”

“你說你們的國王來自‘大教堂’？”萊迪雅看了一眼雪精靈：“遠古幽靈嗎？”

“啊。”蘇菲增地衝過去抱住亞瑟，連懷裡的兔子都甩飛了。

“別怕，就算是幽靈也是精靈的幽靈。”亞瑟摸摸女孩的腦袋。

“哦。”蘇菲慢慢鬆開手。

怕骷髏、怕幽靈，但僅限於龍類的，她還真好懂。

“嘰~”咔嚓咔嚓……

“啊！住口！”

雪精靈斥候忽然瞪著他只張開一條縫的眼睛衝了過來，即使被塞普汀默示隨手定住，也仍然手舞足蹈一副抓狂的模樣。

“誰讓你說人家國王是幽靈來著。”艾拉瞥了萊迪雅一眼。

“不對，他的目標不是萊迪雅或者我，”亞瑟順著雪精靈斥候的目光看去，“拉位元？”

剛剛被蘇菲甩下去的野兔正在啃食一株水邊生長的紅色野菜，那野菜已經只剩下了一小半，聽到呼喚時抬頭看了看，然後彷彿怕被搶一般低下頭幾口把它徹底吃掉。

“啊……【血薊】……”雪精靈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什麼啊？那不是奈恩根嗎？雖然是紅色的，”艾拉走過去提起兔子拍打：“快吐出來，那東西有毒，你想死不要緊，至少別讓自己的肉帶毒啊。”

“不要吃兔兔！”蘇菲去搶拉位元，“兔兔那麼可愛！”

“這裡只有你沒資格這麼說吧……記住等下它要是死了可別吃。”艾拉又拍了幾下，把兔子丟還給蘇菲。

“嘰……”兔子被拍得心驚膽戰，趴在蘇菲懷裡瑟瑟發抖。

“那東西被我的朋友命名為‘猩紅奈恩根’，比普通奈恩根的毒性要強得多，”塞普汀默示看了一眼拉位元，然後轉向雪精靈斥候：“你們把它稱為【血薊】？要怎麼使用？”

“集齊三十棵，然後接受‘黑日’的照射，在感覺自己要死前一口氣吃掉，這樣做的話，四個之中會有一個變回遠古雪精靈並不再畏懼黑日。”亞特抬手指指自己：“另外三個就會變成我這樣。”

“唔……我們初步推測這些猩紅奈恩根是因為魔神的影響才出現的，它和黑日的效果會互相抵消？可能。”塞普汀默示自言自語，隨手解開了雪精靈的束縛。

“哎……各位冒險者請跟我來。”雪精靈斥候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在前面帶路：“完成一次巡查任務並請到冒險者也會獎勵一棵，有總比沒有好。”

總覺得這個斥候的話裡裡有些問題，但一時想不出來，亞瑟看看沒有毒發跡象的兔子，搖搖頭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