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四章 曹操傳（二十一）

——公元184年——

洛陽，華府別院。

曹操仍然在同劉備飲酒。

“替身”此刻應該仍在製造動靜引走張讓的追兵，在他確認十常侍的注意力遠離曹府並返回之前，自己貿然行動實乃魯莽之舉，而且，既然劉備沒有逐客的意思，那麼同這個自己十分欣賞的青年俊傑多聊聊也不是什麼壞事。

之前，在曹操將所有有希望繼承大位者皆評判一番，並提出可由女子繼任後，劉備似乎就對這個話題興趣缺缺，相關話題皆唯唯應付，可見他本身對那個位置是有想法的，現在大概在考量除公主之外還有多少“競爭對手”。

呵……劉氏之人大略都會有這種想法，如果自己這個觀點傳出去，想必他們繼位的難度會陡增一倍吧。

畢竟，上一位女皇，得追溯到周朝姬氏，歷經春秋戰國、先秦前漢的數百年時光沖刷，“女皇”這一存在，在時人心中已經成為不可考的“傳說”了。

“聽聞玄德此時已任一郡之長，這讓仍是國相的操甚為汗顏。”確認劉備不打算在談論那個話題後，曹操順勢將話頭轉移，轉而開始談起雙方的實質工作。

“孟德過謙了，”劉備果然做出了回應：“相比僅有兩縣的廣陽郡，下轄十四縣的濟南國要治理好可不簡單，更何況……”

就是這樣，曹操點頭，男子之間談話，往往由天下大事開始，繼而縮小到一州一郡，最終止於各自的實職，極少涉及家事。

女子則相反，若是不清楚對方家居何處，可曾婚配，做何營生，有何親眷，往往聊不起來，平息西涼叛亂後，曹操曾向丁依和卞綾誇過關羽和呂布，結果妻妾兩人張口就問：“形貌如何？”“可曾婚配？”“所娶何人？”“可有子女？”，只知呂布似乎娶了董卓女兒的曹操最終啞口無言敗退而走。

這麼一想，沒能去西涼的蔡貞姬所問“可有我厲害？”倒是頗為稀奇……等等，莫非正是由於貞姬從小到大的影響，才讓自己對推舉一位女皇毫無芥蒂？

曹操一邊思緒轉動，一邊同劉備交談，並初步談妥了青州與幽州在某些方面的合作，如馬匹和鹽鐵等各自稀缺貨物的貿易，以及應對“十常侍”的攻守同盟——畢竟雙方現在都是有根基的一方大員，遭遇惡意刁難時無法隨意地一走了之。

然而，在十常侍仍然掌握大義，以及有“劍聖”撐腰的情況下，他們無法，也不能正面對抗，目前的結論是，對於某些明顯打算坑他們的命令，比如“不帶一兵一卒進京述職”或“不攜帶武器進入某個可疑場所”等要求，即使是聖旨，也要堅決的……裝做沒聽到，無論這麼做後果如何，總比直接被坑死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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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們交談接近結尾時，窗外傳來了“嘭，嘭，嘭”的沉悶重擊聲，很顯然，是典韋和張飛喝足了酒之後開始“切磋”了。

典韋的“護衛”，在曹操並未遭遇敵人的情況下不起作用，而看劉備的態度，很顯然張飛的“無雙”也不是能在這種拳拳到肉的搏擊中能使用的型別。

“不如，去看看誰勝誰負？”曹操放下酒盅提議道。

“徒手搏鬥，卻是很難判斷勝負，除非他們兩人約定好了某種‘規則’。”劉備點點頭，也站起身來。

華歆這座宅院最大的特點便是沒有特點，既有可供風雅之士煮酒賞景的雅間、書房，也有供女子游玩的花園，至於供武者練習切磋的演武場自是不缺，不過由於它的主人僅僅要求“有”，所以其規格與質量便算不得頂尖。

在曹操和劉備來到演武場時，那簡易的青石地面已經被兩個強壯的大漢踏出了不少裂紋。

張飛和典韋正很互相擒抱著，腳下不停更換位置想把對方絆倒，並時不時騰出手捶打對方的脊背，那些奇怪的嘭嘭之聲便如此來的。

“大哥，曹將軍。”關羽正在演武場邊緣觀戰，見到兩人，拱手行禮。

“雲長稱我‘孟德’即可，”曹操擺擺手，望向場中：“這便是‘摔角’嗎？”

“正是，”關羽應到：“此乃幽州北部某些並不入寇中原的遊牧民族中流傳的技擊之戲，脊背碰觸地面者便算落敗，因兵刃容易發出巨大聲響，而拳腳不易分出勝負，故而三弟和典韋將軍便以此較量。”

“唔……”曹操也立於演武場邊緣開始觀戰：“若是仲康做此遊戲，大約會立於不敗之地罷。”

“他會被禁止參加。”劉備大約也對許褚的體形有所耳聞，如此應到。

“孟德大人猜猜誰會贏？”曹操正準備回答，旁邊傳來蔡文姬俏皮的聲音。

啊，也是，這麼大動靜如果引不來對什麼都好奇的小姑娘反而奇怪。

曹操轉頭，正對上一張有著黑豆眼，不停咀嚼的羊嘴和額頭白毛的長臉：“……”

“咦？孟德大人怎麼呆住啦？”蔡琰的小臉從那古怪動物的脖子後面探出來。

“大約是被我的黑暗之力震懾了。”夏侯姬抱著她的兔子應道。

“孟德大人才不會被震懾！”蔡文姬立刻替曹操辯解道：“姐姐都不行！”

之前劉備說這個小姑娘叫夏侯姬，是夏侯惇和夏侯淵的妹妹，但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啊。

“那麼，你們覺得誰會贏？”曹操問道，在不好回答的時候，把問題丟回去是個好主意。

“肯定是阿典！”“我相公會贏。”兩個女孩一前一後回答道。

“阿典會贏！你看他的光頭，光頭的人都厲害！”蔡琰立刻反駁。

夏侯姬哼了一聲，口中不停地說道：“我家夫君乃是掌管天河水軍的天蓬元帥，手下天兵十萬，戰船百艘，會七十二般變化，一個筋斗雲就是十萬八千里，只因為在盂蘭盆會上和如來佛祖辯論時打碎了琉璃盞，被罰下界輪迴十世才變成這般模樣，若非失去了【力量】，區區凡人又怎麼是他的對手？”

好吧，我信她是夏侯惇的妹妹了，曹操看了眼劉備和關羽，他們果然也是滿臉的一言難盡。

比武場上，因為典韋聽得呆了一下，張飛找準破綻把他直接放倒，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他那麼厲害，那你又是誰？敢叫他夫君？”因為自己支援的“阿典”輸掉，蔡文姬十分不滿地質問夏侯姬。

曹操看到劉備伸了伸手似乎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我，就是【力量】的化身！”小姑娘趾高氣昂地宣佈。

竟然和前面說的“失去力量”聯絡起來了啊！曹操拼盡全力阻止了自己把這句話說出口。

雖然角力的是典韋和張飛，但曹操此時也有種嚴重的脫力感，原本還想先把她帶回去見見夏侯兄弟，就算要結親，也得來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什麼的，但現在看來，還是留在劉備這裡好了……

————

“孟德！我回來了！”

袁紹的聲音從院外傳了進來，打破了演武場上的詭異氣氛，而曹操也回想起了自己為什麼要留在這裡額原因，對，“替身”那邊……

“【喲，夥伴】，”“替身”提著他的青紅劍先袁紹一步跳進了演武場：“【我剛剛遇到子龍了，還和他配合救了本初和一批太平道道徒，他看起來對我……你怎麼一副被貞姬狠狠揍了一頓的模樣？】”

“貞姬沒揍過我，”曹操稍稍提起精神，低聲回應道：“子龍在哪？”

“【嗯，他說要護送那批人前往鉅鹿，沒空過來，不過我感覺他對我的印象好了不少。】”“替身”似乎很開心地說道。

這算是個好訊息……曹操點頭，望向袁紹聲音傳來的方向。

“孟德！你總說我不討媳婦，這下有了，快來看！”袁紹的聲音由遠及近，出現在了演武場門口。

“必須糾正的是，即使你我成親，也是你成為駙馬，而非我‘出嫁’，更何況，我還沒有答應要嫁給你。”袁紹背後緊跟著一名綠衫紅裙，手持流星錘，身披明黃大氅的少女。

“在下自然不會勉強元嘉。”袁紹表情一變，肅然應道。

本初的講話方式怎麼如此奇怪？而且那位姑娘的反駁順序完全錯了……等等，元嘉？曹操仔細打量了那少女一番，忽然一驚，拱手施禮：“曹孟德見過‘萬年公主’。”

“不必多禮，我正在躲避皇后的追捕，暫時不是什麼‘公主’。”雖然對袁紹的態度有些奇怪，但這位“萬年公主”應對曹操時的態度和動作完全符合她的皇室公主身份。

“你……”夏侯姬似乎還沒從她“力量的化身”的狀態恢復，準備對公主說些什麼，但被蔡琰直接拖走了。

“劉玄德見過公主。”劉備也前來施禮，至於剛剛還在摔角的典韋和張飛，已經被關羽帶走清洗。

“我聽說過你，中山靖王之後，盧大司馬的學生。”在有人以公主身份相待後，劉奈的氣質自然而然地開始變化，彷彿帝王正身處廟堂之上接見臣子。

本初到底是怎麼把她帶回來的？曹操對於袁紹的運氣已經無話可說。

“唔……算起來的話，你應該是父皇的表弟，也就是我的表叔。”公主掐著手指算了片刻才道：“所以我該叫你——”

“公主不必如此。”劉備似乎打算推脫，畢竟這身份實在有點囂張。

“——御弟叔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