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3、北美神話大戰（三五六）

——？？？——

只有一片灰色的世界。

覆蓋整個地域的細碎灰盡正在不斷向天空倒卷，勾勒出一個個相似卻不同的“球體”，但同時，又不斷有新的，本身正在熊熊燃燒的“球體”從天空墜落，掉入“火盆”，並在焚燒殆盡向周圍潑灑灰盡。

兩者一上一下一放一收之間，似乎達成了某種微妙的平衡，令這片大地上的灰盡不再增多和減少，始終維持在一個……走起路來比較困難的程度。

不過，對於閉著一邊眼眸的黑袍少女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問題，畢竟負責走路的是她的坐騎，造型像牛又像馬的“託雷特”。

這段時間以來，為檢視不斷“復活”的宇宙對這片遍佈灰盡的大地有什麼影響，她騎著託雷特離開雪域高原，穿過滿目焦黑的廢棄聖城，蹚過乾涸的學者之湖，返回至普通死者依舊排著長長隊伍的亡者之地。

沿途所見的一切都同它們剛剛誕生時沒什麼兩樣，不過此時堆積起來的，及膝深的“灰盡雪”，還是讓它們看起來同以往有所不同。

這些地域原本自然有比這些簡陋代稱更恢弘更自然更朗朗上口的名字，但既然已經化作永世不變的灰盡國度的一部分，那麼它們自然不再有任何意義。

最終，黑袍少女來到了亡者之地的正中心，所有亡者排隊抵達的終點，那座陳舊破敗，整體呈深沉漆黑之色的“亡者之城”，她立於城頭，透過城牆垛口俯瞰著下方長長的隊伍。

隊伍之中，那些在記憶被不斷剝離消失的情況下仍然能穿過城門抵達內城的“人”，全都變得形容枯藁，男女不辨，動作僵硬，無法再重現他們生前的實際，也就幾乎沒有任何被黑袍少女“特赦”並返回現世的可能。

幾乎。

在黑袍少女莫名帶上一點期待的目光中，一位亡者在某種執念的驅使下脫離了隊伍，搖搖擺擺地走向內城，其他亡者對此無動於衷，反倒是維持秩序的“黑騎士”們彷彿見到什麼稀罕玩意一般稍稍轉頭看過去——然後在看到黑袍少女之後飛快地把腦袋轉回。

那名亡者穿過破敗不堪的城門甬道，來到一處雜糅墓園、花圃和廣場，同時遍佈利器噼砍和火焰灼燒痕跡的龐大空間。

下個瞬間，它進入這片空間的城門被一層不詳的灰色霧氣所籠罩，同時，廣場正中開始有灰盡翻湧著匯聚成型。

在面對這種奇異的情形，這名亡者似乎在一定程度上短暫找回理智和戰鬥的本能，它雙腳一前一後紮起架勢，伸手按向空無一物的腰間，從虛空中抽出一柄細長而彎曲的古怪長劍，遙遙指向那團還在成型的灰盡。

“我猜他能堅持兩分鐘，你覺得呢？”立於城牆上的黑袍少女拍拍身邊的牛頭。

“哞——”託雷特回應的聲音帶著不屑。

“秒殺？唔……”黑袍少女不置可否，轉而看向場上的情形。

此時，翻湧的灰盡塑造出一個龐大的人形怪物，它整體看上去像是個手持巨斧，筋肉虯結，還戴著破舊王冠的巨漢，但它背後“鑲嵌”著許多明顯不屬於它，正在不斷抓撓的手臂，而巨漢的左臂僅有半截，從肘部開始便陷入一隻猙獰的龍頭，看起來就像……手偶娃娃？

噗嗤——

幾乎在巨漢成型的同時，挑戰者先動了，它毫不猶豫地用那柄細長的怪劍把自己刺個對穿，由於它沒有血液可流，此行為造成的後果是蒼白灰盡四處飛濺。

這種古怪行為令即使是毫無心智的巨漢也呆了呆，但它自然不會更多地思考，而是按照本能拖曳著巨斧，邁著大步朝挑戰者勐衝過去。

在這短短的幾秒中，挑戰者又做了兩件事：將細長弧劍高高舉起，令其劍刃上附著一層蒼白的火焰，而後將其收至腰間，身體重心整體下沉。

嘎——！

巨漢發出沉悶的嘶吼，高高躍起，用巨斧朝挑戰者砸下。

嗤嗡——

在巨漢即將攻擊到它的瞬間，挑戰者長刀出鞘，迎著巨斧噼來的方向斬出一道泛著冷光的圓弧。

巨漢僵在原地，原本氣勢洶洶的撲擊戛然而止，短暫停頓後，沿著挑戰者揮劍的方向，它的手臂、腰腹、肩膀，非常平滑地裂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巨斧，猙獰的龍頭，以及背後大量手臂亦隨之被一分兩半，最終，整個人重新化作構成它的蒼白灰盡四散消失。

“走，我們下去。”

“哞？”

“我想你說的‘秒殺’其實不是這個意思，但並不妨礙你猜對。”黑袍少女拍拍牛頭，指揮它跳下城牆走向挑戰者：“所以，我可以給他一個機會。”

“……”挑戰者依然維持著揮出那一劍的姿態一動不動，只在黑袍少女來到他面前時才稍稍抬了下眼睛。

“你擊敗了‘城主’，”她說道：“現在你可以實現一個願望。”

“哞。”託雷特叫了一聲。

“當然，願望是否合理，能不能實現，解釋權在我，你可能一無所獲甚至反過來遭受懲罰。”她補充道。

“——！】”挑戰者發出一陣難以分辨的嘶啞低吼。

“挑戰更多強者？”黑袍少女偏偏頭：“或許你希望去‘赤紅戰場’，那隻‘壺’的手下都是些即使失去記憶也沒忘記要打架的戰鬥狂，在‘將軍’出現之前，會毫無道理地向任何見到的武者發起挑戰。”

“——】”挑戰者聲音低下去，似乎在表示同意。

“那麼，契約成立。”黑袍少女拔出腰間短匕，噗地在挑戰者肩膀上刺了一下。

下個瞬間，原本乾枯消瘦的挑戰者的身軀重新變得結實而有活力，同時，一套造型奇怪的鬼面鎧甲也浮現在他的體表，但整體看上去仍然只有一片灰色。

他端詳一陣手上的奇型長劍，緩緩將其入鞘，而後對黑袍少女躬身行禮，繼而消散在她面前。

“噗嚕。”託雷特打了個響鼻。

“嗯，我當然知道他現在可以進行‘入侵’，但……”黑袍少女望著空中紛飛的“灰盡雪花”：“現在哪還有‘褪色者’給他入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