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怎麼樣?”朱標側眼看向王元吉,疑惑問道。

韓度也抬眼向王元吉看去,心裡已經有些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王元吉也沒有遮掩的意思,換了個坐姿之後,如實朝朱標回道:“原本張總督在的時候,大明人在舊港的地位是最高的。不管是海商,還是前來討生活的百姓,和土著人來往的時候,都能夠站在最強勢的一面應對任何人。”

“臣剛來的時候,絕對做生意嘛,自然要講究一個你情我願。覺得這樣強勢不好,所以臣便下令,希望大家能夠公平交易。”

公平?韓度聽著心裡呵呵一笑,暗自嘆息王元吉的天真,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的公平?當初張超坐鎮舊港的時候,韓度就專門囑咐過他。讓他在大明人和其他人發生衝突的時候,必須毫無保留的支援大明人,必須要讓大明人在舊港高人一等。

用韓度的解釋來說,總督府是大明的衙門,他張超領的是朝廷的俸祿、是大明百姓上繳的賦稅。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總督府不偏袒大明百姓,難道還要去偏袒那些外人嗎?

施進卿正是因為看到韓度對自己人的偏袒,才在得知被皇帝封伯的時候,那麼的萬分激動。

看到太子殿下怔怔的望著自己,王元吉話語一轉,“可是後來的事情證明,是臣錯了。”

朱標眉頭一皺,疑惑問道:“後來發生了何事?”

王元吉微微點頭,回道:“自從臣下令之後,那些土著人便開始抖擻起來。以往在大明商人和他們的交易當中,幾乎都是大明商人定價,而土著人少有討價還價的時候。可是自從臣下令之後,那些土著人竟然仗著人多勢眾聯合起來,要求和大明海商重新商定價格。”

“重新商定價格不好嗎?既然原本的價格有問題,那重新商定也是合情合理的吧?”朱標疑惑問道。

王元吉微微躬身,之後回道:“臣原來也是這樣的想法,起初的時候,價格只是提了一點點,那些海商還算是可以接受。可是讓臣沒有想到的是,那些土著人仗著人多聯合起來之後,竟然一次又一次的提高價格,到了最後那價格根本就是天價。若是大明海商按照土著人的價格購買貨物,即便是運回京城也沒有什麼利潤,完全就是在給土著人白乾活。可若是不買貨物,就這麼空船跑回去,大明海商還是會虧本。”

朱標愣了一下,沒有想到王元吉本心是想要為了土著人好,到頭來竟然讓大明海商吃虧。“這些土著如此貪得無厭,這不是白眼狼嗎?”

“殿下所言不差,就是一群白眼狼。”王元吉現在提起,語氣都還有些咬牙切齒,可見他對土著人的恨意有多濃烈。想想也是,原本他是同情土著人的,沒有想到竟然會被土著人給得寸進尺。

“大明海商不得已來找到臣,讓臣給他們做主。”王元吉嘆息一聲,“臣拿到事情也覺得難啊,要是不幫那些海商,那他們明確表示既然來舊港賺不到錢,反而還要虧本,那他們以後都不會再來了。”

“殿下也知道,舊港的賦稅全靠海商。若是海商不來,那舊港就完全廢了。於是,臣不得已親自出面和那些土著談,希望他們能夠將價格降一點讓大明海商有利可圖。”

說到這裡,王元吉的臉色陰沉下來,眼睛眯起冷聲道:“可是沒有想到,那些人竟然以為他們人多勢眾,臣不能拿他們怎麼樣。不僅不降價,還威脅必須按照他們定的價格交易,否則他們就要將舊港鬧個天翻地覆,甚至不惜將舊港毀去。”

韓度聽著,眼睛裡面殺機一閃而逝。舊港是韓度苦心孤詣經營起來的,若是有人敢破壞舊港,那韓度不介意大開殺戒。

就連朱標聽了,也是神色為之一怒,從來只有大明威脅別人,還從來沒有人敢威脅大明。沒有想到,在舊港這巴掌大的地方,竟然還有這麼大膽的人。

韓度神情帶著質疑,抬眼看向王元吉,沉聲說道:“破壞舊港,那就是攻擊大明。如此狂妄之輩,就應該斬草除根。”

王元吉被韓度一說,心裡反而一陣輕鬆,連忙回道:“先生所言有理,學生當時也是怒不可遏。直接動用府兵,將所有想要作亂的土著給斬殺一空,才止住了這種勢頭的蔓延。”

隨後,王元吉又看向朱標,說道:“經此一事之後,臣也收回成命,不再提什麼公平買賣。沒有想到舊港的局勢竟然就這麼平穩下來,到現在都是一片風平浪靜,舊港也變得越發的繁榮。”

朱標聽了之後,有些皺眉,不過他並沒有指責王元吉什麼。畢竟從現在舊港的現狀看來,雖然王元吉的手段或許過於激烈的一點,但是也算不上是錯。

一邊是心裡的仁慈之意,覺得不應該如此大肆的殺戮;一邊又是豐厚的利益,舊港每年為大明貢獻大量賦稅,不可能就此失去。朱標內心天人交戰,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最後,朱標,無奈的擺擺手,示意眾人退下。就在三人起身之後,朱標又抬頭看向韓度,“韓度,你留一下。”

韓度和湯鼎、王元吉兩人交流了一個眼神,笑著點頭道:“是。”

等到湯鼎和王元吉離開,朱標才一手屈指在眉心頂了兩下,伸手示意韓度:“坐吧。”

韓度依言坐下,抬頭望著朱標,試探著問道:“殿下是在為土著人和大明人之間的矛盾而傷神?”

朱標聞言嘆息一聲,點點頭說道:“雖然總督府能夠強行將一地鎮壓下去,但是孤總覺得長此以往,恐怕也不是一個辦法。”

韓度卻搖搖頭,笑著說道:“臣以為,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朱標聞言一愣,然後大為驚奇的問道:“什麼?你竟然認為這樣很好?”

“是很好啊!”韓度兩手一攤,聳聳肩,“這些地方,原本不過是無主之地,那些土人原本不過是茹毛飲血之輩。是大明給他們帶來了文明,讓他們知道如何修建房屋、如何穿衣、如何煮飯,將他們從野蠻當中拯救出來。大明百姓比他們高貴一截,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畢竟大明百姓在讀書明理的時候,那些人的祖先還光著屁股爬在樹上躲避猛獸的追擊。”韓度最後一句話,卻是把朱標給逗笑了,搖著頭嘆道:“哈哈......你呀你,真是損人不帶髒字。”

“殿下,臣說的是事實。”韓度搖搖頭,一本正經的回道。

“好了,不說了。”朱標臉上滿是笑意,揮手止住了韓度繼續說下去的想法。

轉而說道:“孤就是覺得,他們畢竟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裡,若是壓迫的他們太過,是不是有些不好?”

韓度搖搖頭,直截了當的說道:“沒有什麼不好的。”

抬頭望著朱標的眼睛,韓度聲音陡然變得冷厲,“不敢欺瞞殿下,若不是大明百姓還太少,而且大多數百姓都不遠背井離鄉來到這裡。臣根本就不會還把土著留下,留地不留人,對大明來說才是最好的。”

留地不留人!

朱標聽到韓度的這話,都禁不住後背一寒。抬眼怔怔的望向韓度,問道:“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如此冷酷的一面?你知不知道,向你這樣需要殺多少人?”

韓度靜靜的看著朱標,直看到他神色有些惴惴,才緩緩開口:“殺再多的人,那也是外人。殿下不要那文官的那些歪理來說服臣,在臣看來,臣身為鎮海侯吃的是大明百姓的賦稅,維護他們、照顧他們那是理所應當的,但是這些外人憑什麼能夠得到臣的照顧?”

“而且大明百姓每年都在飛快的增長,但是大明的土地就那麼多,若是不向外擴張,那早晚會因為有太多的人需要供養,而導致天下百姓陷入饑荒。一旦有個火星落下,那或許就是天翻地覆。”

“既然大明需要更多的土地來養活更多的百姓,需要向外擴張,那就不能夠顧及太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有些人死了也就死了,殺了也就殺了。像舊港這樣的寶地,若是全都換成是大明百姓生活在這裡,殿下以為舊港會不會比現在更加的繁華?”

韓度雖然只是嘴上說說,但是心裡也暢想過這裡生活滿大明百姓的。而且韓度相信,若是大明百姓來到這裡,必然會將這裡建設的更好,讓舊港這塊地方更加的熠熠生輝。畢竟,像大明百姓這樣吃苦耐勞,又富有創造力的族群,放眼整個世界都再也找不到第二個。

朱標沉吟許久,也沒有反駁韓度的話,因為韓度說的都是事實。自從韓度以土地分配不均,會導致天下不穩,以至於王朝傾覆,向父皇進諫之後,父皇就下旨讓各地官員每年必須上報當地的土地數量和丁口數目。從朱標自己看到的結果來看,土地和丁口每年都在增長,但是土地增長的速度,卻是遠遠比不上丁口增加的速度。

沒有辦法,大明人熱衷於多子多福,巴不得儘量多生孩子。以前的時候,糧食不夠吃,每年都是青黃不接,所以百姓還不怎麼敢生。但是現在,有著南洋的糧食和大海捕魚的支撐,大明皇家糧業又在不斷的調節各地的糧食多寡,幾乎是做到了能夠勉強滿足百姓的吃穿。有了較為充足的糧食,百姓也就能夠放開膽子的生孩子。到現在,家家戶戶幾乎都生了大量的孩子,平均一戶人家大概有五個孩子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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