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九百八十章 五萬年後

與劫天打了一架後，張若塵反倒徹底平靜下來，待回到塵心皓月殿，月神已經離開，唯有無月一人坐在輦榻邊，眼神平靜，似在等待張若塵的審判。

“噠噠！”

腳步聲，在殿中響起。

張若塵走過，柱子上的燈燭隨之晃動。

但，久久過去，預想中的狂風驟雨，並未到來。無月微微抬眼，發現張若塵坐在下方的階梯上。

這種平靜，令人窒息。

“為什麼？”張若塵問道。

無月臉上浮現出一道自嘲般的笑意：“我想要一個孩子！但我是鬼族，哪怕將來脫變成死族，能自己孕育的機率也微乎其微。”

張若塵以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去，道：“就因為這個？可是，就算有了孩子，也是月神的。”

無月搖頭，道：“月神冰清玉潔，數十萬年來，都是宇宙中修士津津樂道的第一女神。你若娶她，對劍界有百害而無一利。她就應該永遠不食煙火，純潔無瑕，這樣才能做為劍界的一面旗幟，吸引前赴後繼的英傑前來投靠。”

張若塵搖頭笑道：“所以，月神若有了孩子，只能由你撫養？”

無月道：“昨夜，我和月神魂靈融合，欲要煉化吸收天尊蘭神丹。我雖鬼體化魂，但一直都在，孩子本也有我的一部分。”

“為什麼要執著於此事？以你的性格，不應該這樣的。”張若塵嘆道。

無月道：“因為，我不想被嘲笑，永遠都無法去爭帝后的位置。我才是你第一個迎娶的女子，地獄界的神靈都可作證。同樣，也因為……我想活著……”

她雙眸前所未有的變得潤澤，道：“風雲霸是死在我的手中，除了風族，如今劍界旗下的修士，欲要我死者比比皆是。帝塵應該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吧？浮萍無根，無依無靠，這就是我的處境！”

“你既然嫁給了我，我自會護你周全。”

張若塵仔細凝視著她，難以想象昔日那個殺人如麻、果斷冰冷、運籌帷幄的無月，竟會變得如此患得患失。

“若你不在呢？”

無月繼續道：“像昊天、天姥、殘燈大師他們，一場鬥法，不知多久才能歸，不知能不能歸。誰能護我？但，若我有一子女，他們自當要忌憚三分。”

“張若塵，我且問你。若有一天你從異地歸來，發現我已被風巖所殺，你當如何？”

她眼神中充滿期待，直勾勾的看著張若塵。

“我……”

張若塵陷入沉沉的思考。

嬉笑放縱過後，終究還是要面臨現實的拷問，血淋淋的舊傷會一層層揭開。

無月道：“你不會為我報仇的，因為他本就是在報仇。為父報仇，天經地義。但那個時候，雙方本就敵對，你我也沒有如今的夫妻情分，我那麼做有錯嗎？若我記得不錯，風雲霸當時也在追殺你吧？”

張若塵很想說“風巖不會這麼做”，但這又完全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了！風岩心中何嘗沒有痛苦？

有些事，從一開始就錯了！

無月垂首低聲念道：“若我有一子女，他們是否就會饒過我呢？”

張若塵看到她這般悽楚、憂思、可憐的模樣，雖知她心智高絕，可能是故作姿態，但心中怒意還是降了大半，道：“但你不該算計月神！她對我有大恩，也一直都是一個局外人。”

無月眼神略微異樣，道：“帝塵又怎知月神完全不願意呢？”

“什麼意思？”張若塵道。

無月道：“因為我知她所慮，她知我所憂。”

張若塵道：“她在憂慮什麼？”

無月道：“月部該如何傳承下去？若她孤獨終老，月部將就此斷了傳承。”

張若塵當然知道，聖族的月部，曾有一位古之月神，為了活出第七世，獻祭了整個月部的子民。

只有少數一些人，逃到了廣寒界。

但到今時今日，還活著的，只剩月神一人。

無月道：“昊天曾嘗試撮合她和卞莊戰神，卻以失敗告終。我曾笑問，你覺得張若塵如何？你猜她怎麼說？”

張若塵心頭還真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道：“怎麼說？”

無月學著月神的語氣和神態，頗為冷傲和不屑的道：“一個永遠都長不大的小孩罷了！”

張若塵以最為嚴肅的神情，皺起眉頭，眼中帶有一絲不服氣。

無月道：“當然，這是我和她第一次魂靈融合後的交流，那時你還沒有達到無量境。老實說，就連我都覺得，那個時候的你不夠成熟，都已經是與量組織鬥法，決定著萬億生靈的命運，卻還能與血屠、小黑打打鬧鬧。喜歡亂承諾別人，也喜歡管不該管的閒事，對未來根本沒有完整的規劃和縝密的思考。”

張若塵想到當初月神在他全身上下刻滿神紋的事。

說不定當時，月神就是完全將他當成一個小孩子在看待，所以毫不避諱。

無月道：“但現在不一樣了，就連殞神島主和問天君，都可以放心將整個無定神海交給你。你的修為，也早已達到不滅無量，可以與天尊級較量，便是七十二品蓮那樣善於謀劃的人，在這一次的佈局和鬥法中，也敗於你手。”

“帝塵，月神當初沒有明確迴避我的問題，而是那般回答，何嘗不是在等你變得強大和成熟之後，再做考慮？”

張若塵自是不會聽信無月的一面之詞，打算前往廣寒界。

突然想到什麼，他疑道：“昊天曾有意撮合卞莊戰神和月神？昊天何等人，怎麼會多管閒事到這個地步？”

“因為昊天希望月部能夠傳承下去。”

無月知道張若塵心中有疑惑，繼續道：“昊天隱晦的告訴過月神，此事關乎宇宙的存亡。”

張若塵認為，無月就算編造謊言，也不該如此離譜才對。

但，依舊等她繼續說下去。

無月道：“月神有猜測，此事應該與聖族先祖真理大帝有關。同時，也與巫鼎有莫大關係！”

張若塵突然腦海中，回想起了一些事，道：“莫非用巫鼎可以召喚真理大帝的力量？”

當初在星桓天的天尊神殿廢墟，月神持巫鼎，在古之月神祭煉月部子民的遺地，溝通遠古巫祖的力量，從而實現修為的突飛猛進。

當時，月神告訴過他，傳說中，九鼎中的巫鼎，可以接引九大巫祖的力量，通古貫今。

當然那只是傳說。

而月神當時真切感受到的是，催動巫鼎後，天地間的巫道規則被喚醒，天地規則被改變，召喚出了巫道的神秘力量，也感應到時空深處的某股強大氣息。

當時，張若塵本沒有將這一切當一回事，但最近一段時間的所見所聞，卻讓他生出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若一直不確定身份的真理大帝，乃是九大巫祖之一，一切就說得通了！

十個元會前，不動明王大尊重新祭煉巫鼎，或許就是為了打破時空，通古貫今，接引九大巫祖中的一些人，以對付長生不死者。

正是如此，血影神母才會在十個元會前，感應到始祖隱的氣息。

因為隱和九大巫祖中的“皇天大帝”有莫大關係。

同時，張若塵有些明白，大光明馬爾為何會抹去“熾”存在的一切資訊。因為，熾也是九大巫祖之一。

馬爾是在掩蓋真相，是不想後世修士知道熾是巫祖。或者說，是馬爾背後的長生不死者，在掩蓋真相。

這是一場跨越時間長河的鬥法！

“難怪，難怪七十二品蓮會說，我根本不懂如何運用巫鼎。”

張若塵喚出巫鼎，託在掌心，許多之前隱隱感知到的事，在這一刻，完全串聯在了一起。

或許盤元古神所說的，祖龍賦予龍眾和龍主的使命，就源於此。

妖祖嶺、龍巢、媧皇宮的出世，是否與十個元會前的那場曠古爍今的大戰有關？

是了！

自古以來，只有巫祖不受長生不死者的影響，也只有他們擁有與長生不死者一較高下的實力。

只有他們才能打得長生不死者重傷至不敢冒頭。

或許正是因為十個元會前的那一戰，長生不死者才在某個時間節點，斬斷了過去，以阻止過去之人，跨越時間長河降臨。

要用巫鼎接引巫祖，顯然是要付出代價。

張若塵不知不動明王大尊付出了什麼代價，但，這一切，必然是需要巫祖後人的血脈做為支撐。

否則，馬爾掩蓋熾存在過的痕跡，就沒有意義了！

這麼做，就是為了讓後世修士，不知道熾是巫祖，或者以為熾就是他，從而瞞天過海。同時也不想後世修士，找到熾的後代。

正是有此類的干擾，所以，九大巫祖的身份，至今任然沒有定論。

張若塵思緒飛速運轉，但還是有幾處地方想不明白。

比如，妖祖嶺、龍巢、媧皇宮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被巫祖從時間長河，打來這個時代的嗎？

又比如，月部為什麼必須要傳承下去？難道接引真理大帝，必須要藉助月部的後代？

但，時間長河已經被斬斷，過去的修士，哪怕是強大到巫祖的層次，也來不到這個時代了！

十個元會前的那一戰，他們已經完成了使命。

“看來是時候前往神古巢了！”張若塵道。

無月這一篇，暫時翻過去了！張若塵很清楚，鑄成大錯的根本原因在自己，無論是當初與無月成親，還是修煉上出的問題。

但凡，他能更好的控制情緒，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

廣寒界，月神山。

“拜見帝塵。”

商月和小玉齊齊向張若塵行禮。

“別那麼多禮。”

張若塵帶著笑意，就要闖入進去，卻被帝皇聖玉所化的小玉攔下來。

小玉面露難色，低聲道：“帝塵請回吧！月神娘娘交代了，如果你來月神山，就讓我們把你打出去。我們自然是不敢的，也打不過。但……娘娘今天真的很兇！”

商月道：“帝塵若要闖，我們自然是攔不住。但，還請帝塵闖入進去前，殺了我們。不然，師尊責罰下來，我們也只能以死謝罪。”

張若塵道：“商月你也威脅我？”

“不敢。”商月道。

小玉委屈巴巴，道：“也不知道你怎麼招惹娘娘了，但她現在在氣頭上，帝塵還是改日再來吧！”

張若塵自然不會被她們兩個威脅住，但，若月神現在真的氣怒極盛，自己強闖的話，的確不是明智的選擇。

張若塵傳音入月神山深處，道：“月神有任何需求，但可告訴於我。錯已鑄成，張若塵自當盡最大力量補償，有求必應。”

離開月神山，張若塵立即找到木靈希，讓她前去探查月神的情況。

畢竟，木靈希曾是月神的弟子，前去拜見師尊，是合情合理的事。

當然張若塵並沒有讓木靈希，去探查月神有沒有懷孕。而是，讓她去刺探月神的真實情緒，他才好做下一步的安排。

……

五萬年後。

劍界。

青木大陸邊緣的赤潮海，浪花捲起數十丈高，如同火焰燃燒，沖刷著岸邊礁石。

張若塵迎風站在崖邊，面含笑意的看著海面上正在鬥法的一男一女。

“北澤，你的刀意弱了，刀道最重氣勢，你若不拿出一股捨我其誰的氣概，很快就要敗給你姐姐了！”張若塵道。

無月戴著面紗，站在張若塵身旁，笑道：“素娥是他姐姐，他的刀意怎麼可能達到頂峰？刀意的頂峰，就是殺意。他敗，我不奇怪。”

站在二人斜後方的卓放，道：“無月娘娘此言有理。”

張北澤和張素娥，乃是張若塵和月神的子女。

張北澤不喜劍道，偏愛更加霸氣的刀道。因此，張若塵找來了劍界旗下刀道造詣最為高深的卓放，做他的師尊。

卓放的刀道，源自刀尊，自然是當今宇宙獨一檔。

北澤二字，源於星空中宏偉的北澤長城，由此可見張若塵對他的期待有多大。

張北澤終究還是敗了，被張素娥以陣印，打落到了海水中。

“這回服氣了吧？”

張素娥腳踩金光燦燦的陣印，身後一輪明月照耀，竟與無月和月神有六、七分相像，靈氣十足。

張北澤光著上半身，肩扛一柄沉重的戰刀，從沙灘上爬了起來，頭也不回的道：“你比大了兩百歲呢，多修煉這麼久，也就和我半斤八兩，有什麼好得意？有本事，你去和孔樂打，和紅塵打？”

“父親，我要去刀界拜刀尊為師，卓師父已經教不了我什麼了！”

聽到這話，卓放面上不禁露出尷尬之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