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局開啟,事情就會有不同變化,也會有不同結果。

王五利用通訊延遲導致的資訊差佔領長江重鎮武昌、生擒湖廣總督張長庚,跟當年李成棟用幾十個騎兵奪取紹武政權的都城廣州,並生擒南明第三個天子紹武皇帝如出一撤。

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王五和李成棟幹了同樣的事。

甚至過程都沒有區別,同樣是假冒對手入城製造恐慌。

都是敢想敢做的典型。

只要膽子夠大,殭屍也能放產假。

左右到這一步了,還真沒王五幹不出來的事。

張長庚以為老順軍同吳三桂有血海深仇,兩家壓根走不到一塊,這才有恃無恐。

想拿捏他門都沒有,大不了一死報他的大清皇帝,如此保了子孫後代,也全了自家氣節。

事實的確如此。

無論是虎帥還是袁帥、又或郝帥,都不可能同意“聯吳抗清”,被清軍重圍在茅麓山的數萬軍民更不會答應。

因而張長庚斷定明軍不可能勾結吳三桂。

既然明軍不可能同吳三桂走到一起,那逼他就沒有意義。

左右,他張長庚不過是個俘虜。

假他名義,栽贓陷害他有什麼用呢?

問題是王五打破了其固有認知,給其指出一個不可能的可能,那就是前身是順軍的明軍是可以同吳三桂走到一起的。

別忘了,如果不是清軍入關,這天下早就是大順的!

那麼當年“順一代”能聯明抗清,今天“順二代”未嘗不可聯吳抗清。

“順二代”當然是王五自己了。

他這支突出茅麓山的孤軍沒有根據地軍民那麼大的心理負擔,也沒有那麼多顧慮。

因此只要能保證根據地幾萬軍民不被清軍消滅,將抗清的火種保留下來,以他現在的權威真做出“聯吳抗清”,又或“聯清抗吳”的決定,手下人多半不會反對。

因為都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誰讓突圍北上的戰略破產,根據地也被陝西清軍侵吞了三分之一,隨時都會陷落呢。

如果說茅麓山根據地軍民是將堅持抗清視為大義,那麼保住這些軍民就是王五現在的大義。

否則他大可帶這三四千人一路裹挾順江東下,再演太平軍的奇蹟,而不是留在武昌為那幾萬軍民絞盡腦汁,殫心竭慮。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坐視根據地被清軍覆沒,王五也就失去對這支偏師的領導權。

那麼真無法破局,他必然要在兩個路線中選一個。

自力更生,獨立發展這條路已經被堵死,完完全全堵死。

不管是“聯清抗吳”,還是“聯吳抗清”,於王五而言都只是抗清手段,而不是目的。

戰略目標不變,戰術上面是可以靈活一些的。

換言之,你張長庚要是不聽勸,那你就不是大清的忠臣,而是大清最大的奸賊!

為什麼?

是你張長庚逼著老順軍“聯吳抗清”!

但要是你張長庚聽勸,願意同老順軍坐下來談一談,那你就是大清的功臣。

道理顯而易見。

是給大清製造更強勁的對手,還是給大清爭取一個合作伙伴,全看你張長庚如何選了。

壓力給過去。

宦海沉浮多年的張長庚自是精明之人,當然知道忠臣和姦賊只在他一念之間。

他沒有急於給出答案,而是很認真的問了王五一個問題,就是對方是真心要和大清和談,還是假意拖延。

“若非真心,總督大人還能坐在這裡?”

王五笑了笑,要求張長庚將剛才三件事給辦了,然後明清雙方全線停戰。

不僅是湖廣清軍,陝西清軍也要停戰。

有一方不停戰,他就公然在武昌假張長庚名義降吳。

管伱吳三桂接不接受。

眼下王五手中可不是一座武昌城,還有一座荊州城呢!

倒要看看老烏龜動不動心。

沉思片刻,張長庚開口道:“停戰之後王總兵打算怎麼和朝廷談?”

其實就是問王五要什麼條件才投降。

“湖廣巡撫、鄖陽巡撫所轄地盤歸我。”

王五獅子大開口。

“不可能!”

張長庚果斷拒絕,湖廣巡撫、鄖陽巡撫所轄基本就是一省之地,他縱是總督也做不了這個主。

怕是連四位輔政大臣也沒法拍板,得驚動宮中的太皇太后了。

“那就先停戰,你將我的意思告知你的朝廷,看你的朝廷是否同意吧。”

王五也不急,反正他又不是真心要降清。

能拖就拖。

最好談它個三年五載。

張長庚沒有選擇,不管他願不願意,眼下都不能刺激明軍倒向吳三桂,畢竟四川提督鄭蛟麟已經出兵巴東,真要讓鄭蛟麟和明軍搭上線,前線的幾萬大軍弄不好就得全軍覆沒。

待張長庚被帶下去寫材料後,王五突然又吩咐錢道臺一件事,就是讓其以自己名義給陝西總督白如梅,清西安將軍傅喀禪分別寫一封信。

信中也不直接說投降,就說願與總督、將軍協商一下。

給陝西總督白如梅的信直接走清軍驛道發出即可。

給西安將軍的信則要轉一道手。

王五可沒忘記那個曹家包衣奴。

他將一枚刻有內務府字樣的玉扳指交給錢道臺,讓他找人持這個玉扳指繞個遠道由漢中方向前往竹山城,然後在城中找一個名為塔阿拜的滿洲拜唐阿,之後由這人將給傅喀禪的信代為轉交。

錢道臺對此大為不解,既然張長庚願意出面協調並同意停戰,為何還要找陝西總督和西安將軍?

這不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麼。

“競爭才有活力。”

王五沒有過多解釋。

當日塔阿拜說過清軍內部山頭林立,各家派系都想在這最後一戰中搶得頭功,既然如此,王五當然要和另外的山頭接觸一下。

也就是給張長庚引入競爭者。

要是張長庚不能滿足他的底線,萬一另外兩家可以呢。

地方有派系,燕京的韃子朝廷也有派系。

只要有派系,又有吳三桂這個不穩定因素在,誰也不敢說最後會談出個什麼結果來。

最後,王五坐在桌上拿筆寫了六個字,命掌旗張鵬羽拿出去散佈。

六個字是“天子分身火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