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最犯難的其實不是總督張長庚,而是提督董學禮。

也就是湖廣清軍剿總前敵總指揮。

級別應該是中將軍長。

一方面,圖海以定西將軍身份要求董學禮繼續圍攻西山賊,並嚴令不準湖廣清軍同明軍和談,違者問斬;

另一方面穆裡瑪又以靖西將軍身份要求他去夷陵州軍議,上司湖廣總督張長庚也發密信要求他不得聽從圖海。

那董學禮到底聽誰的?

按照官職的話,他肯定得聽穆裡瑪和張長庚的。

二人一個是大軍統帥,一個是直接上司。

問題是誰都知道這兩位已經成了明軍的俘虜。

哪怕最新訊息是那支突出去的明軍向穆裡瑪投降了,也掩蓋不了大將軍曾被俘虜過的經歷。

這個專業說法就是歷史上不清白。

但是朝廷一天沒有旨意下來解除穆裡瑪的靖西大將軍,穆裡瑪就還是湖廣前線三省旗漢清軍的最高統帥。

同理,張長庚也依舊是他董學禮的頂頭上司。

何況,現在局面比較複雜。

就是被俘的大將軍和總督大人竟他孃的勸降了俘虜他們的明將王耀武!

非常荒唐的一件事奇蹟般的發生。

這到底是有功,還是有過?

反正董學禮挺抓狂的。

感覺自己碰到的是千年未有之變局。

太他孃的折磨人了。

要不是圖爾格和楊茂勳耐心為其解釋,他還真就弄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現在是聽沒有汙點的圖海,還是聽有汙點的大將軍,真就是叫人左右為難。

明眼人也都看出來,如今是靖西和定西在唱對臺戲。

定西將軍不準和談,傻子都知道會害死靖西將軍。

所以兩位大將軍對掐起來,弄不好得死一個!

誰弄死誰?

不好說,也不敢說。

高層爭鬥的事,下面人管不著,也問不著。

但他們得站隊啊!

站隊這件事本身就要命了。

站誰的隊呢?

接到公文通知的清軍將領都不知道怎麼辦了。

最頭疼的除了提督,就是總兵。

偏沅總兵高守貴、河南總兵金萬鎰跟提督大人一樣,愁的白頭髮都多了幾根。

不包括鄖陽總兵牛萬程,因為牛萬程最近因為抱上圖海大腿,有點不把提督大人放在眼裡。

前陣董學禮曾要牛萬程領兵進堵巴東,防止四川綠營那幫狗崽子趁滿洲八旗兵敗造反。

結果牛萬程硬是拖了幾天都不肯帶兵到巴東,得虧四川綠營突然撤走,不然這幫狗崽子真反的話董學禮都不知道拿什麼堵住他們。

卻是不敢拿牛萬程撒氣,因為圖海在撐他。

圖海為什麼要撐牛萬程,除了牛是其救命恩人外,就是圖海需要兵權,起碼他這個定西將軍得能指揮一兩支營兵,要不然拿什麼發號施令。

高守貴和金萬鎰也是狡猾,不敢公開站隊,又不敢擔責任,於是雙雙派人“徵詢”提督大人的意思。

高守貴是偏沅總兵,也就是湖南總兵官,的確是湖廣提督董學禮的下屬,跟上司保持步調一致是應該的。

金萬鎰卻是河南總兵,同前番殉國的於大海一樣屬客兵援剿,他也派人來問董學禮,擺明是想事後甩鍋。

不管哪位大將軍勝出,都能拿董學禮說話。

其他副將、參將派來徵詢提督大人意見的使者也是一撥接一撥。

四川、陝西方面卻是沒動靜。

不知道是穆裡瑪沒給二省將領發去公文,還是他們壓根不理會穆裡瑪。

四川這邊不理會是什麼原因,大家心裡有數。

人背後實際主子是平西王!

陝西這邊就有點讓人瞧不明白了。

不管是陝西總督白如梅還是西安將軍傅喀禪,都沒理由不理會穆裡瑪的。

可能是真沒收到穆裡瑪通知,也有可能是站隊圖海。

不管陝西站哪邊,董學禮必須要亮明態度。

因為,靖西大將軍的第二封催促公文又發來了,指明其兩天後必須抵達夷陵城。

去不去?

剛剛收到訊息,前番從明軍手中逃脫的正藍旗副都統圖爾格突然不辭而別,據說是去夷陵了。

這個訊號釋放的太明顯,說明圖副都統選擇站隊穆裡瑪。

董學禮卻還是拿不定主意,其也不給下屬明確指示,只讓他們自行決定。

爾後,在幕僚的再三勸說下,還是硬著頭皮去了夷陵。

因為,穆裡瑪背後站著的是鰲拜鰲少保!

到地後,卻發現偏沅總兵高守貴、河南總兵金萬鎰竟然也來了。

還是比他先一天就到了。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均是尷尬,卻是誰也不便點破原因。

大將軍穆裡瑪、湖廣總督張長庚在騎兵護衛下抵達夷陵城當天,鄖陽總兵牛萬程也悄悄來了。

局面瞬間明朗。

所有人都選擇站隊穆裡瑪。

準確說是站隊鰲少保。

所以圖海現在是孤家寡人,穆裡瑪滿血復活了!

這讓穆裡瑪非常高興,也讓王五很高興,大家都選擇穆裡瑪意味著圖海就是個死人,也意味著這一局終於可以盤活了。

專門拉著張長庚悄悄“接見”了牛萬程,很高興表示:“你能來,我很欣慰。”

“五爺,”

牛旗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這聲“五爺”太過肉麻,因為邊上坐著總督大人呢。

王五忙道:“總督大人不是外人,莫拘束。”

“呃?”

張長庚眉頭剛挑,卻見王五也挑眉,瞬間變出笑臉,和聲對牛旗道:“不錯,大家自己人不用見外。”

“呀?!”

牛旗一聽連總督大人都這麼說了,頓時如吃了蜜餞般開心,之後弱弱的看向五爺:“我聽您的中立,那我抬旗的事?”

“小事,包在我身上,回頭我跟大將軍提一下。”

王五大包大攬,並問牛旗漢軍鑲黃旗如何。

“啊,漢軍鑲黃旗?”

牛旗跟走在路上被天上掉下的金子砸到般難以置信。

見他不信,王五笑道:“總督大人以為牛總兵抬旗一事難辦否?”

張長庚輕咳一聲:“都統大人說沒問題就沒問題。”

“都,都,都,都統大人?”

牛旗驚的都結巴了。

“嗯,蒙大將軍器重,已為我請授漢軍鑲黃旗都統。”

王五淡淡一句,事了拂衣去,身藏功與名。

他硬著打出了價值,從穆裡瑪身上爆了頂級裝備。

“呀!”

牛旗坐不住了,豁的起身“叭叭”甩袖打了個千,中氣十足道:“卑職參見都統大人!”

心裡則是罵開了:窩尼姥姥,咋又升了!

早知道我也反清了,尼瑪的!

忠臣不如個反賊,什麼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