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倒也不在意這位看著就像是警衛頭子的杜姓大漢的失禮舉動,既然是大帥的貼身警衛頭子,就說明跟隨大帥的時間可不短,還是非常信任的那種,自己的那些事難說人家都知道了。面對自己這個仇人,人家沒有當場拔槍相對就不錯了,還能指望別人彬彬有禮、笑臉相迎?

當下幾人進了旁邊的偏房,剛在沙發上坐下,就見一身護士打扮的崔曉露,婷婷盈盈地走了進來,先給周文和趙長樹行了禮,就上前給他們倒茶,周文說道:“曉露你不用管我們,把大帥照顧好才是你的職責,你去忙吧。”

崔曉露紅著臉爭辯道:“看您說的,您是我們姐妹的主家,哪有主家來了咱們還不盡心盡力伺候的,別的讓人笑話我們這些下人沒規矩,再說現在病人睡著了,奴婢也閒著沒事兒不是。”說著話手腳卻不停,麻利地為周文幾人都沏上了茶。

周文皺眉道:“你怎麼還這個稱呼,我早說了,你們不是我周文的下人,都是自由人,什麼奴婢不奴婢的,我可沒把你們當下人看,也不許旁人把你們當下人看。你們都是堂堂正正的醫院護士,都是靠著自己的勞動和技術救死扶傷的醫療工作者,都體現著自己的價值,到哪兒都受人尊重,都可以挺直了腰桿做人。

可如果你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還把自己當做下人,那旁人也不會尊重你,還會輕視你,這可違背了我當初收留你們的初衷。”

這話就說得有點兒重了,剎那間,一股肉眼可見的慘白湧上崔曉露吹彈可破的俏臉,把之前如花般可人的暈紅完全覆蓋,真正的是花容失色。一雙睫毛長長的美麗大眼睛頓時雨霧濛濛,眼淚順著眼角就滴答下來,表情悽苦但眼神卻透著股倔強。

只見她挺直了身軀,高聳的胸脯激烈地起伏著,一雙淚眼反而睜得大大的,執拗地說道:“旁人怎麼想奴婢不管,可奴婢是少爺您從人間地獄裡拯救出來的,又在奴婢被家人嫌棄和厭惡,孤苦無依之時,給了奴婢容身之所和生活的希望,而且在少爺面前我們才第一次領略到了被人尊重和平等對待的態度。

在旁人面前奴婢自是會抬頭做人,不會自甘墮落,下示於人。但在少爺面前,奴婢永遠都是少爺的下人和丫鬟,一輩子都是,永不更改。”

說完後就雙手捂著俏臉,轉身哽咽著跑了出去。

這鬧得是哪一齣?周文這下真是一臉懵逼,這……這至於嗎?

趙長樹促狹地望著周文說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裝不懂?人家姑娘這是向你表明心跡了,嘖嘖……你小子豔福不淺,這個小崔護士可是你們美麗醫院十八明珠中的頭一號,美麗漂亮就不用說了,難得的是勇敢大方,居然當著我和天培的面兒也敢說,這是把你小子喜歡到骨子裡去了。

我看你也別揣著明白裝糊塗,趕緊的,挑個好日子就把人家娶回去吧,做正房不合適,做個如夫人還是可以的嘛。何況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我在你這個年紀都已經當爹了。”

什麼?我還不到二十歲怎麼就成了老大不小了捏?再說了,什麼如夫人啥的,我可不敢想。

其實別看周文兩世為人,但在戀愛方面卻還是一個初哥,即便如此,對崔曉露的心思多多少少還是明白一些的。之前為了端掉合幫,周文假扮豪門公子哥兒,和崔曉露她們演了幾天的郎情妾意,差點兒就弄假成真了,那時周文就覺得很危險,等到把她們都送回家去了,覺得事情也就這麼了結了。

誰知道人家後來又是一番淒涼境地,可憐兮兮地找上門來,不伸個手也於心不忍不是?但是談到嫁娶,這就不好弄了。

這倒不是說周文心裡瞧不起崔曉露的出身,他好歹是穿越人,自然不會和趙長樹的固有觀念一致。按照這個時代人的觀念,在婚姻方面還是要講個門當戶對,像崔曉露這種身份,給周文當正室夫人就不太合適了,所以才說是如夫人,如夫人在舊時是泛指妾的意思。

但在周文心中,找物件跟出身不出身的還真沒多大關係,跟漂亮和美貌關係有點兒但是也不多。

如果你只是打著泡妞把妹的主意,‘越漂亮越想上'這句話就對了,因為是打著一錘子買賣或者幾錘子買賣的目的,那什麼性格、涵養、素質、文化水平等等就都不重要了,因為時間不長,也許還不等你兩看生厭,就已經又換了個目標,繼續你的人不風流枉少年的泡妞歲月。

說實話周文也想過過那種泡妞把妹的神仙日子(話說回來,是個男人誰不想?不想的是身體和心理有毛病的那種,你如果承認自己有毛病,那我——不,是周文沒話說。)

但是誰讓他是穿越到這個時代來呢?這個時代是中國近代史上最黑暗,中華民族最危難的時代。作為一個知道歷史和結局的穿越客,只要你還是一箇中國人,甚至說還是一個正常人,從他穿越過來那一天起,他的身上就多了一種叫做責任的東西。

這不需要有多麼高大上的思想情操和多麼強烈的民族感,而是他後世帶過來的各種知識和理念讓他根本無法再去過普通人的生活,不可能像個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裡,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自欺欺人。

知道了就會痛苦,為了減輕痛苦就必須去做點兒什麼……這就是責任。

就是這種叫責任的東西讓他白手起家帶出傭兵團,讓他處心積慮壯大自己,又要避免被歷史的浪潮淹沒吞噬。

就是這種叫責任的東西讓他明明是清朗少年的年紀,卻是像個老狐狸般算計著,籌謀者,小心翼翼著,生怕算漏一招、錯走了一步。

就是這種叫責任的東西讓他苦苦熬著,準備著,掙扎著,等著那一刻的來臨,然後像飛蛾撲火那樣,義無反顧地帶著兄弟們投身進去,哪怕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