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6章 盤山虎

當然，這些山民所謂的做一票，也就是憑著人多地熟，強行收取一些過路費，不會做過分的事情，哪怕是遇到態度強橫的商隊，也不至於就火併動粗，而是如滾刀肉一般纏著不放，要麼砍幾顆大樹搬些碎石堵路，要麼就一路尾隨讓你不得安寧，讓你打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後也只得乖乖交上過路費了事。

這一帶就以這三兄弟最為難纏，老大叫做趙大虎，老二叫趙二虎，老三叫趙小虎。

由於三兄弟比較齊心，又有些打獵的本事，在這一帶就有了些名氣，還有了江湖外號，喚作“盤山虎”，平時那些知情的行商一般都不會與他們交惡，路過時都奉上一些買路錢，大家一來二去的還都混成了熟人，但是熟歸熟，改交的錢還是不能少。

對一般行商而言，走官道就要過很多關卡，反正有城就有關卡，過關卡都得交費。

特別是最近十幾年，平津地區基本是幾年就變換一次大王旗，一會兒是直軍，一會兒又是晉軍，這些年又變成了東北軍，導致管理混亂，不成體系，每個縣城都有自己的土政策，過城收費就成了天經地義的事情。

比較下來，走老商路雖然地勢陡峭，但這盤山虎三兄弟的收費還算是輕的，有些小商號可經不住沿途縣城的盤剝，只能走老商道，而這三兄弟倒也講些仁義，看著窮些的行商就收少些，看著過得去的商隊就多收幾文，買賣不大，但是貴在長久。

像富源商號這種大型的商隊，一般都是走官道，而且多年來也算有些口碑和聲望，那些縣城的官老爺也不會太過分，細水長流的道理人人都懂，有商隊才會有經濟，有經濟才會有更多錢，所以就形成了大商隊走官道，小商隊和行商就走老商道的現象。

但是像今天這種幾十人的商隊走山路的情況還是盤山虎三兄弟第一次遇到，心裡就開始糾結起來。

放過去吧，又覺得心裡肉痛的緊，這麼肥的商隊，不拔幾根毛下來怕是晚上睡覺都睡不著，要知道這一票做成了可是抵得尋常的幾十票。

但是真要下手又感覺有些棘手，特別是老大趙大虎，他可是知道自己三兄弟這幾年積攢起來的這點名聲不易，人家可是幾十號人，萬一衝突起來就難保有個閃失。如果將來再有商隊也有樣學樣，自己兄弟幾個的生意和名望可就要大大受損了。

幾人正在商議，要動手不但需要叫上自己村子的人，恐怕還要去鄰村再叫一些才把穩的時候，就聽見遠方的槍聲傳來，老大聽著連續四聲槍響，就狐疑說道：“好像是田貴大哥的那把槍，是不是他在告訴我們，這夥商隊僱了他，讓咱們別動手。”

老二則是說道：“槍聲倒是像，可開槍的絕對不是萬大哥，就他把槍和子彈都寶貝得恨不得摟著睡覺的摳門勁兒，捨得連打四槍？”

老山趕緊點頭同意道：“就是就是，這萬大哥啥都好，就是把槍和子彈看得太重，平時我想去摸一摸都不給。”

老大則是搖頭道：“不管誰開的槍，萬大哥在商隊裡，咱們就不好弄了，回去吧，回頭讓他請咱們喝酒便是。”

老二和老三都是砸吧砸吧嘴，有些沮喪地準備轉頭走路，這時就聽見一個年輕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你們準備怎麼弄？”

老大聞聲大驚，只覺一身寒毛都倒豎起來，他們可是獵戶，感知和眼力都遠超常人，現在被人摸到了眼前都不知，如何不驚。三人趕忙回頭看去。

就見不遠處一個面色清秀的大眼少年，斜坐在一顆大樹的樹丫上，正眉宇含笑地望著他們，那感覺就像是在和熟人打招呼，但是他手中一支幽亮的步槍卻是有意無意地指向他們。

老大的手不自覺摸向自己揹著的獵槍，那少年依然笑著說道：“如果我是你就不會亂動。”

說著還示意他向四周看看，三兄弟趕忙扭頭四處一看，才發現左右兩邊都有一個少年也端著槍看著他們，臉上都帶著戲謔的笑容，三人馬上開始慌亂起來。

樹上坐著的大眼少年說道：“把獵槍和砍刀都扔在地上，想必你們都是聰明人，不用我拿槍說話。”

到了這時，盤山虎三兄弟都知道遇上高人了，也只能乖乖聽話。

等到商隊來到這座山峰旁的山道之後，萬田貴遠遠就見到蹲在路邊雙手抱頭的趙家三兄弟，不覺大驚失色。他和這盤山虎也算有些交情，當然知道他們平時會做些無本買賣，誰知道這次卻是踢到鐵板上，看樣子是被這個高深莫測的少爺的手下逮住了。

這下他有些難辦了，論交情他是要幫著說幾句好話的，再說這盤山虎兄弟幾個雖然喜好無本買賣，但是卻是從不傷人，頂多算是噁心人罷了，這樣的人在萬田貴心中根本算不上壞人，甚至比縣城裡那些兵大爺要和善許多了，也就是窮得沒法了，才不得已做點收買路錢的勾當。

而且這兄弟幾人為人還算講義氣，打獵時和自己也合作過幾次，大家都算是熟人了，平時也很賣自己幾分面子，這下不幫著說情，就怕那個少爺不知輕重，一聲令下把人給咔嚓了，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你找誰說理去？

但是說情也難辦，就怕這個少爺懷疑自己和他們是一夥兒的，是引著商隊入陷阱的內奸，那可就說情不成，反倒把自己叔侄倆給撘進去了。

當下一張臉一會紅一會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會川劇的變臉。

萬田貴正躊躇間，周文輕輕一聲問話把他嚇了一大跳。

“萬師傅認識這兩個人吧？”

萬田貴支支吾吾憋得臉色發紅冷汗直流，心裡差點兒要哭了，認識啊，怎麼就不認識了，但是我怎麼說啊。

當下就想著，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怎麼也不能眼看著盤山虎三兄弟稀裡糊塗就把命送在這裡。當下咬咬牙，悶聲說道：“認識，是這山中村子的獵戶，都是善良人……”

但是周文緊接著的一句話，就如一陣狂風，把他想輕描淡寫、矇混過關的心思完全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