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現在家仇已報,後面當然是要報答老獵戶的救命之恩了。

只是他現在雖然已經是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但他在李家莊做下的血案也讓他上了官府的懸賞名單,變成了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一時半會兒也不敢輕易離開山寨。

再一個,報恩怎麼報法也是有些講究,他還不知道老獵戶已經收了趙青虎為義子,也不知道人家已經跟著趙青虎回到潘家坳居住了。

所以他想的也很簡單,老獵戶無家無後,一個人在山上獨居難免有些寂寞。而自己正好現在也是個見不得光的通緝犯,那所幸就去陪著老獵戶過日子。等他老了,爬不動山了,自己就養著他,為他養老送終,也算是報了救命之恩。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李福發現,自己這些年不管是在軍中還是當土匪,每天不是擔心這個就是焦慮那個,好似隨時都有一把刀懸在自己頭頂上,一顆心就從沒安穩過,反而是跟著老獵戶養傷的那幾個月最是平和安寧。

所以即使馬老二對他比較看重,平時的待遇也不錯,但終歸是土匪。別看現在一時大碗酒大塊肉地痛快,不定哪天遇上官府進剿或是被別人黑吃黑,說滅也就滅了。

所以他就想等著消停幾年,等到風聲漸息,官府將他這殺人滅戶的大盜忘了差不多了,就離開馬家寨去找老獵戶。

但聽到這個丁管事的一番說辭後,他就尋思別是自己走後老獵戶又救下了一個少年,就此收為義子,而這個義子就是現在的江東虎頭趙青虎。

有了這個猜想,他也不動聲色。即使丁管事開出兩千大洋的酬勞並許諾他們洗劫村子的所得一分不取的承諾後,他也沒讓馬老二當場答應,只是說要下來商議商議。

而在接下來招待這個丁管事的酒席間,李福著意逢迎,不斷敬酒找話,漸漸就從這個明顯喝高了的丁管事嘴裡套了不少話出來,就此確定了趙青虎的義父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李福平時在山寨中少言寡語,除了教兄弟們打槍和幫馬老二獻計獻策之外,跟旁人都不怎麼親近,今天這一反常態的舉動,倒是讓馬老二有些詫異。

等下面嘍羅扶著那個舌頭都喝大了的丁管事下去休息後,馬老二就問道:“李兄弟,是不是你認識那個江東虎頭?”

李福苦笑一下道:“你也看出來了?江東虎頭我倒是不認識,但是他的義父可能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馬老二也知道李福的過往,聽聞就抬手撓了撓自己的光頭,皺眉道:“這就有些難辦了,這筆買賣可不是個小數目。而且丁家在江西一省名頭很大,據說跟官府的關係也不同一般,沒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直接拒絕了怕是反而還得罪了人。”

李福當然知道馬老二的意思,為難是有些為難,但主要還是想讓自己開口求他,這樣就能讓自己欠下山寨諾大的人情,再也不好意思提出走人。

要知道,李福在馬家寨的地位和作用可不低,不但是教會了兄弟打槍,而且還將一些基本的戰鬥常識相授,就是現在馬家寨的整個防禦體系都是在李福指導下弄起來的。不說比那些軍事要地堅固,但是在這一帶的山寨中也算是有模有樣,安全性高了不是一點半點。

其他跟馬家寨交好的土匪來山寨做客,個個都看得羨慕眼熱,甚至還有人不顧馬老二的難看臉色,直接就厚著臉皮邀請李先生去他們山寨做幾天客。

而且,李福雖然只是當了幾年大頭兵,最高職位也就是個班長,但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在馬家寨下山打劫時,提出的建議都是馬老二從未聽聞的。

哪裡適合設埋伏的、哪個高地要安排人掩護、撤退路線的安全措施、還有前面望風偵察的如何鑑別商隊規模和護衛人數等等,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條,讓山寨的兄弟們都佩服得直豎大拇指。

更不要說,現在李福還是山寨裡的神槍手,一百步之內,簡直就是指哪打哪。有他參與的行動,就是馬老二也平添幾分信心。

如此人才,馬老二怎麼捨得讓他走?

但是李福早在加入山寨的時候就跟馬老二達成了口頭協定,他答應入夥主要是答謝馬老二將他從縣城帶出來的人情,時間就限定在三年。之後如果他要離去,馬老二也不得強留。

而現在距離李福入夥已經過去了五年多,再大的人情也已經還清了。

而李福既然打定注意要走,要去給自己的救命恩人通風報信,自然就不會再回來了,也不想再欠下什麼人情。

他就單刀直入說道:“馬大哥這幾年對我的恩情我都記著,但我也算對得起馬大哥的看重,做了多少事咱們就不說了,也不敢說什麼功勞苦勞的。我就說個章程,我這幾年分到手的錢財也不少,我全就留給山寨了。就帶走長短兩支槍,還有幾塊錢的路費,你看可成?”

馬老二神色複雜地看著李福那雙坦誠的眼睛,知道這人恩怨分明又極有主見,必然是去意已定。心裡就嘆了口氣,接著又開始感覺一些為難起來。

其實,馬老二也算是個講義氣有度量的綠林好漢,不然李福也不會盡心盡力輔佐他這麼些年。

他之所以猶豫不決,倒不完全是為了丁家開價的兩千塊大洋和洗劫所得。現在的馬家寨雖說談不上家大業大,但兩千大洋也就是錦上添花的事情,還不至於就讓馬老二不顧一切。

而且按照他平時的做派,雖說殺人滅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但是無冤無仇地就去將人全村幾百口給滅了,也是有些違背本心,怕遭天譴。他本來也是有些猶豫要不要接下這趟活計。

要知道,現在馬家寨已經不同於幾年前,那時的他手下也不過幾十號人,都是拿著刀都能耍出花來,但看見槍就傻眼的一群土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