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劉阿福他們連長可顧不上這些,看到人家工兵排還好不生生的在後方警戒,說明前方的戰事怕是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糟,就急忙問道:“兄弟,前面怎麼樣?怎麼槍聲停了,小鬼子被打退了嗎?”

卻聽對面這個掛著少尉軍銜的夯實漢子愣愣地說道:“啥打退了?小鬼子被俺們包了餃子,全給打死了。”眼神中還帶上了些許不滿,好似在心道:“你們瞧不起誰呢?只是打退怎麼顯得出俺們的本事。就哪千把個鬼子,還不夠兄弟們塞牙縫呢。”

連長根本沒聽出人家友軍語氣中的不滿,而是直接張大嘴瞪圓了眼睛,然後轉頭看向同樣個個都差點把眼睛撐成鬥雞眼的手下兄弟們。

“全殺了?這……這大牛吹得也太……這可能嗎?那可是1千還出頭的小鬼子,就你們1千多義勇軍,這就全乾掉了?”

他們這種不可置信的表情,讓傭兵團工兵排的副排長王國柱更加不喜了。

王國柱自從被李家逼反當了半吊子的土匪後,本已經對自己和親人的前途不報任何希望,只想著能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但遇到周文後,卻是將他和一群礦工兄弟以及跟著他們風餐露宿的親人們,從命運的深淵中拯救了出來。

特別是看到自家老孃和媳婦都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媳婦更是在第二年就給自己生了一個胖大小子後,王國柱發誓要用自己的一生來報答周文這個可親可敬的長官。

從此以後,他自然對傭兵團有了強烈的歸屬感。

俺們從此生是傭兵團的人,死是傭兵團的鬼。訓練時大夥兒就悶頭照死裡練,打仗時就嚴格聽從指揮,長官叫幹啥就幹啥,上刀山下火海,俺們也不會眨一下眼。

所以,在他的心中和眼中,傭兵團就是這世上最好最強的部隊,周文長官就是這世上最好最厲害的長官,眼中可容不得任何對周長官和對傭兵團的質疑和懷疑。不管對方是誰,只要敢質疑周長官的,他王國柱都不惜上去跟人拼命。

而劉阿福他們可不知道這個直楞的北方漢子已經對他們產生了極大的不滿,還依然傻愣愣地站在那裡半天回不過神來。

王國柱卻是越看越來氣,乾脆不理會這些鳥友軍了,只是丟下一句:“你們派幾個人過去看一下不就行了?但不能全都去,黑夜之中被俺們誤傷了可別怪俺。”說完就頭也不回,帶著同樣面色不善的兄弟們轉身就走。

“這位兄弟,你能不能派個人領我們過去……哎!兄弟,別走啊!”連長還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就得罪了這群漢子,卻見人家頭也不回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直到後面營長趕到並與傭兵團取得聯絡後,劉阿福他們幾個軍官才被聞訊趕來的一個義勇軍少校軍官帶著來到了蘊藻浜戰場上。

然後,包括營長在內的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得目瞪口呆。

一堆堆的屍體橫亙在眼前,腳下的土地被鮮血浸溼得一片泥濘,踩在上面都噶嘰作響,殘肢斷臂隨處可見,濃烈的血腥味一股股直往鼻孔裡鑽。

全是鬼子的,放眼可見的那些屍體和殘肢,劉阿福只要一眼就看出全是鬼子的。

而且更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很多帶著鋼盔的年輕士兵甚至有幾個軍官,都蹲在地上嘔吐。嘔吐一會,然後擦擦嘴,又繼續搬運鬼子的屍體,然後再嘔吐……再搬……

“新兵。”作為老兵的劉阿福一眼就基本判斷出,這些年輕官兵都是沒上過幾次戰場的新兵。

雖然劉阿福也很少見到這種屍山血海的場面,但習慣了戰場的他總能控制得住身體的反應。

這是怎麼一回事?一群新兵蛋子,或者說是1千多新兵蛋子,居然就將同樣是1千多的鬼子給全弄死了。

是的,全弄死了。劉阿福就沒見到任何一個活著的鬼子,哪怕是傷兵也不見。

他甚至還看見一部分士兵在朝著河道里的那些鬼子浮屍開槍或是用刺刀捅。

這是不留活口的節奏啊!這些新兵也真狠啊!

不,不是這些新兵狠,而是他們的指揮官狠,彷彿跟鬼子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讓人看了都不寒而慄。

一幕接著一幕的震撼場景,讓19路軍的這些軍官們全部都默然不語,你也沒辦法語。

河道里那些密麻漂浮的橡皮艇的碎片,還有到了現在依然散發著血腥味的河水,都說明這些企圖登陸的日軍遭到了難以想象的重火力、高密度打擊。

讓部分鬼子登陸,然後突然發起攻擊,同時用火炮將還在河道里等待的鬼子舟船進行火力覆蓋。

只要稍有點戰鬥經驗的軍官,都能猜出義勇軍使用的戰術和戰鬥的大致過程。

問題是,鬼子又不是豬,而是從頭到腳武裝到牙齒,戰鬥力和拼死精神都堪稱一流的軍人。以他們的決死反撲的兇悍氣勢和嫻熟的戰術水平,即使是陷入包圍和絕境,也往往能夠透過反衝鋒和反突擊殺出一條血路來。

在這方面,19路軍的兄弟們是深有體會。

在長達一個月大大小小的戰鬥中,19路軍各部不是沒有遇到伏擊日軍的機會,結果卻是在日軍兇悍的反擊和日軍援軍的及時救援下,被圍之敵頂多留下十幾二十具屍體,然後就殺出一條口突圍而去。

當時19路軍的參謀軍官們還進行了一番推演,要研究一下到底需要多少倍的兵力,才能將包圍中的日軍全部吃掉。

結果很是令人沮喪,需要的兵力遠遠超過了現實中的情況,那就是需要10倍於敵的兵力,才有可能將圍困之敵全部殲滅。而且還有一個先決條件,就是日軍的增援部隊不能太多,也不能來得太快。

也就是說,即使是10倍兵力,也難以做到在短時間內將敵人消滅。

在劉阿福他們這些基層官兵的體會中,鬼子在遇到對己方不利的情況下,往往是用兇猛的攻擊和敏銳的戰場嗅覺,總是很快就能在戰場區域性找到一個突破口。而撤退的時候又是動作迅速乾脆,絕不拖泥帶水,就如泥鰍一般滑溜,讓你想抓都無從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