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與荒銀猞跑下眾山之巔、穿越稀疏山林,繞崎嶇山路搜尋。

也不知從何時起,以杜愚為中心點,方圓百米之內,再無落雷。

杜愚心中恍然。

現在看來,眾山之巔果真是雷霆降怒的密集區域。

一旦遠離那傲骨錚錚的嘉榮草,這支小隊也不再受上蒼針對。

杜愚並不認為,是自己服用了嘉榮果的緣故。

畢竟在他離開山巔之時,就已經吃了果子,而那條粗大麴折的閃電,依舊劈落在他百米之外。

“青師發現沒有,不僅周圍的雷霆少了,連雷聲好像都小了一些?”杜愚仰起頭,望向烏雲密佈的天空。

楊青青自然意識到了這一點,推測道:“也許是嘉榮果實特性所致。”

“青師的意思是?”

“既然生靈服用嘉榮果之後,有避雷的功效,那麼對於山之界而言,嘉榮草的存在就是不可容忍的。”

聽著女人的分析,杜愚闇暗點頭:“所以,山之界可能真的具有靈性。”

難怪雁族後人,要遠離嘉榮草生存。

卻又不能離得太遠,畢竟還要仰仗其果實功效,外出行動。

山巔外的雷電的確少一些,但不意味著沒有!

楊青青遙望著遠處山壁,眉頭微皺:“也有可能是雲中生物作祟。”

對哦!

杜愚心思活泛了起來,烏雲之中,還藏有不知名的妖獸呢。

就連千百年來位居山巔、日日夜夜與天爭鬥的嘉榮草,都未能見其真身。

“那邊。”楊青青手指前方。

杜愚從沉思中驚醒,順著女人手指的方向,向左前方望去。

荒銀猞心領神會,儘量靠右側山壁前行,給主人足夠的角度去觀察。

此刻,小隊已經進入峽谷底部。

此處道路狹窄,寬不過2、30米,兩側山壁垂直高聳,又是一個“一線天”的地形。

這裡顯然是天然的避雷所。

谷底越深、兩側山壁越是高聳,蜿蜒雷電就越不容易墜落至此。

“山洞。”杜愚眼眸微微睜大,說話間,荒銀猞又竄出去十餘米,更讓他確認了自己所見。

“百里之外,峽谷之底。”楊青青喃喃低語,“應該就是這裡了。”

兩人放緩坐騎速度,來到山洞入口處。

其中隧道幽深,不知通往何方。

楊青青抬起一手,指尖縈繞出片片玫瑰花瓣。

“呼~”

花瓣徐徐飛舞,燃起赤紅色的火焰。

隨著女人一手前送,燃燒著火焰的花瓣河流,向漆黑的隧道中湧去。

“來,幽螢。”杜愚雙手捧在臉前,幽螢娃娃抱著大火炬,悄然出現。

“唔!”

“給我們照明,小心一些。”杜愚雙手捧著小傢伙的腦袋,將它轉了一百八十度。

“唔!”小幽螢揮舞著火炬,灑下點點螢綠色星火,蹦蹦跳跳的向隧道內行去。

二人一路向下,直至遇到了隧道分叉口,這才駐足腳步。

足足五條通道,深不知幾何。

“先走最右邊吧。”

“是。”杜愚心念一動,小幽螢腳踏符文,跑向右側。

這是一條盤旋向下的通路,越走,就愈發的幽靜。

彷彿天空中的雷聲都被隔絕在外,幽長的隧道中,只剩下了白玉京雪蹄輕踏的“噠噠”聲響。

至於荒銀猞.

她爪爪下的柔軟肉墊,讓她連腳步聲都沒有。

前行良久,地形突然開闊。

而杜愚和楊青青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喜色,反而眼神複雜。

偌大的區域內,整齊排列著一個個碎石土包,小土包前方,還豎立著一座座木質墓碑。

放眼望去,足有200餘座。

杜愚並不覺得害怕,只是覺得這場景很淒涼。

一代又一代立下墓碑的人,到底是有多麼絕望

墓碑文字大都很簡單:姓名,生卒年月,立碑人。

雁聲之,雁映南,雁雲珂.

雖然年代久遠,但木質墓碑上的名字入木三分,尚能清晰辨別。

這些人曾來到這個世界上,卻又飽經戰火荼毒,只能於此處艱難求生。

然而雁江誤判了形勢,人族並未亡。

或許,他也沒有誤判。

在那個年代,家園位於戰場中央,真正存活下來的人少之又少。

杜愚小聲道:“524年。”

聽著徒兒的話語,楊青青看向右手邊最後排的墓碑。

雁遙之墓,神樹歷524年,雁錦書敬立.

墓碑上雕刻的文字很簡單,沒說立碑人與死者的關係,甚至死者都沒有生年,只有卒年。

或許,連卒年都有待考證。

畢竟在這山之界,天空中唯有烏雲雷騰,沒有日月流轉,年份必然是存疑的。

楊青青淡淡開口:“雁家人,堅持了200多年。”

在此肅穆之處,杜愚的聲音也很輕:“青師知道他們是何時被收入山之界的?”

“嗯,山海鍾開口了。”

杜愚:“它終於願意交流了?”

楊青青輕輕頷首:“雁族人應該是在大夏曆303年進入鍾內,也是山海鍾誕生的第三年。

走吧,上去吧。”

杜愚招來小幽螢,默默跟著青師離去,只是在臨走前,又深深望了一眼這林林墓碑。

這樣的結局,太過淒涼.

山海鍾只是一個傳送門,在這山海之界,毫無靈氣可言。

除了第一代在此處生存的人之外,第二代人,乃至後幾代的普通人,的確很難存活。

甚至包括第一代的御靈者,他們沒有了靈氣補給,生活同樣艱難。

隨著杜愚在隧道中行進,他這才意識到,山內家園遠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一條條路走下來,隨處可見生活的痕跡。

直至在一處寬敞的區域內,杜愚找到了封塵已久的古籍。

“別碰。”楊青青突然開口。

杜愚立即縮回手,轉眼看向師父。

楊青青:“書籍脆弱,讓專業人士來取。”

“是。”杜愚忍住了好奇,看向四周。

這裡像是一個學堂,但並不嚴肅,牆壁上還留有模糊的痕跡,像是有孩童曾在這裡塗鴉作畫。

在這猶如迷宮一般的山中家園內,楊青青帶著杜愚尋覓良久。

仙師思路清晰、極具條理,只走右手邊,而後在盡頭迴轉,不放過任何一條通路。

二人在山內登高不知多遠,終於來到了居所區。

此處雖空空蕩蕩,杜愚卻彷彿穿越了數百年的光陰,看到了古人生存的痕跡。

“唔!”眾人安靜走過數十住所,小幽螢突然叫出聲來!

它抱起了大火炬,站在隧道口,瞄準了正前方。

“停!”杜愚急忙上前阻止,雙手抱住小幽螢的同時,也看到居所內,有一具森森白骨歪倒在地。

想來,他/她原本是靠牆而坐的。

“此人會是那個最後的立碑人麼?”杜愚緩步上前,“雁錦書?”

白骨堆內,好像還有一柄匕首。

他是自殺的?

在這山之界的惡劣環境裡,烏雲雷電、飢餓病痛,精神上壓抑與絕望,這一切的一切,構成了滅族的原因。

族人們一個接一個死去,直至最後,這最後的族人

到底還是選擇了離去。

卻也連個立碑的人都沒有了。

杜愚抿了抿嘴唇,不知該說什麼好。

“撿起來。”

“匕首?”杜愚轉頭看向青師。

“帶回去吧,算是給山海鍾一個交代。”

“好的。”杜愚小心翼翼的拾起匕首,其上鏽跡斑斑,像是凡品。

“走吧。”楊青青輕聲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杜愚收好匕首,默默跟了上去。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用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最終返回了入口處。

“呵”杜愚長長舒了口氣,心裡很不是滋味。

“山海鍾,願意為我們開天門,二隊的人也已經先行離去了。”青師的柔軟手掌,輕輕拍在他的肩膀上。

杜愚心中疑惑:“山海鍾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因為我們找到了正確地點,被流放至此的二隊,不再被山海鍾需要了吧。”

楊青青哼了一聲:“眾山之巔,嘉榮草旁。走,回家。”

“嗯!”

師徒二人原路返回,走出狹窄谷底,衝出燃燒著山火的密林,踏上登山之路,一路直抵眾山之巔。

烏雲翻騰,雷霆如故。

紅葉花海漸漸映入眼簾,而烏雲之下,竟還有一口虛幻的古鐘懸浮著。

忽有一道炸雷,狠狠劈落在海洋邊緣!

“轟隆隆!”

“喵!”荒銀猞炸毛似的一聲咆哮,速度驟減。

狂風呼嘯中,杜愚一手摘下嘉榮項鍊,直接塞進了暴君嘴裡:“不怕!暴君,衝!”

“喵!”荒銀猞口銜果實,甘甜汁水在口中爆開。她的速度驟然加快,直撲紅葉花海。

蒼老的聲線再度傳來:“找到了嗎?”

楊青青:“節哀。”

嘉榮草似是早有預料,深深嘆了口氣:“哎”

杜愚仰起頭,望著高空中虛幻的、巨大的山海鍾。

這就是所謂的天門?

楊青青:“剛才,是不是有三男一女來到這裡?”

“是的,他們被山海鍾吸引而來,與我交流的時候,被天門籠罩離去了。”

“謝謝你的幫助,嘉榮,後會有期。”楊青青雙腿輕夾鹿腹,白玉京縱身一躍,攜風而起。

她手中探出一條花藤,正要卷向杜愚之時,卻看到山巔上的紅葉紅花突然瘋漲!

長長的草葉彷彿能無限延展,它們縱橫交錯、急速編織。

頃刻間,一座深紅色的通天橋赫然現世!

“謝謝!”杜愚低下頭,大聲喊著。

“咔嚓!”

天空中一道雷霆劈下,前方紅葉橋瞬間被擊垮!

杜愚心中一驚,掌心中浮現出一枚詭異符文,準備給荒銀猞搭建空中落腳點。

“嗡!!!”

本就巨大的山海鍾,竟然再度變大,將師徒二人籠罩其中。

“啪!”

“啪~”一鹿一猞只感覺眼前一陣模糊,足下水花四濺。

面前,是一張張眼神熾熱、欣喜萬分的面龐。

身後,是高聳屹立,呈青銅色澤的山海古鐘。

“青師!”

“杜愚.”深坑已然不再是禁地,林詩唯和李夢楠一直守候於此,紛紛大步上前。

楊青青面露讚賞之色,徒弟們,也能獨當一面了。

她俯身探手,獎勵似的拍了拍兩人的腦袋。

“唏律律~”風痕駒一聲嘶鳴,呼嘯而過,破碎成無盡的風妖息,湧入了女人的體內。

“奈!”白玉京被狂風吹得一歪,不滿的喚著。

楊青青一手遮在臉前,長髮飛舞之際,透過纖細的指縫,恰好看到鐘壁前,一個默默佇立的樵夫。

風浪漸止,楊青青輕聲道:“杜愚。”

“是。”杜愚翻身下猞,從兜裡拿出一柄鏽跡斑斑的匕首,遞向山海鍾器靈。

“246座墓碑,算上最後離去的人,共計247人。”

山海鍾器靈雙手漸漸凝實,顫抖的接過匕首,但它的臉龐卻愈發虛幻。

淒涼的笛音,依舊繚繞河谷。

可惜的是,不再有最後的族人了。

沒有了,

活在山海鍾幻想中的身影,在這鏽跡斑斑的匕首面前,終被一一刺破。

“他叫雁錦書。”杜愚拍了拍山海鐘的肩膀,低聲道,

“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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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