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二章 青凰妖尊

時光荏苒。

玄陽境的獸潮仍舊沒有停止，還出現了零星的陌生妖皇。

好在明月天城有月玖這位元嬰大修士坐鎮，地盤又沒多大，還有金鵬妖皇佯裝對手，倒是沒有不長眼的妖皇過來同時得罪雙方。

而重明天城就慘了些。

重明真君依靠著家傳靈寶，勉強達到元嬰層次，但終歸沒有昔年的神勇。

面對騷擾的妖皇強者，他實在難以應付。

最後不得不全面依靠大同會的力量，自己天城之主的位置名存實亡。

隨著獸潮持續，現在誰不知道大同會的道兵軍團，價效比極高。

餘閒練一休二，休二的時候也沒閒著，依舊為大同會保持著霧影道兵的一年一隊的數量增長。

雖然一隊霧影道兵頂多算個準元嬰，遇到真正的元嬰真君，妖族妖皇，只有艱難抵抗之力，但這就夠了。

一隊打不過，難道十隊還打不過嘛。

再輔以九月真君這位元嬰大修士，以及被重利誘惑而來的散修真君，重明天城境界再次殞落數位妖皇強者。

這些妖皇渾身是寶，可把平日裡生活過得苦巴巴的散修真君們高興壞了

但即便如此，餘閒如今的實力也就只能庇護兩座天城。

當然，他這麼賣力的原因，主要還是這兩座天城的靈田大部分的靈米產量都被他低價收購。

同時面對危機，各地涸澤而漁式的瘋狂挖掘礦脈，使得各種中低階修煉資源，靈石產量大幅度提升。

這些礦脈的產出不少被大同會低買高賣，狠狠賺上了一大筆。

這也是餘閒進行瘋狂修煉的底氣。

另外，時局越是混亂，靈米丹這樣的丹藥就越是暢銷。

誰都知道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多上一分力量，就多上一分生還的機率。

靈米丹比靈石更加便捷，成本更低，自然大受歡迎。

於混亂中，大同會有條不絮的發展。

尤其是大同會每年支援四百位假丹修士突破。

以前有人覺得大愛真君腦子秀逗，是沽名釣譽。

但現在在普通人眼中，這就是他們最大的安全感，是大愛真君高瞻遠矚，預料到了妖族狼子野心，獸潮的異變。

如果不是這些假丹修士持續不斷的注入到各地大同會分會，現在兩座天城一定沒有如此安穩的環境。

而餘閒本人則是常年定居明月天城，偶爾回大愛城，一次性接受眾多新晉假丹真人的天道靈氣。

他佔據最優渥的明月峰，每日修煉動靜極大，幾乎一個人就霸佔了靈脈的九成靈氣，其他人就只能吃個湯湯水水，效果也就和普通三階靈脈差不多。

九月真君對外解釋是她在修行一門威力極大的秘法，時間不定。

至於補償，等什麼時候秘法修煉完成，再酌情補發。

不是她想欺負人，實在是地主家也沒有餘糧。

如今不管是大同會鑽來的靈石，還是月玖的私房錢，所有資金都將用來作為餘閒修行的資糧。

補償肯定是有的，但得等到餘真君變成餘尊者。

不過實話實說，面對爭分奪秒的時間，日益緊張的靈石儲備，沒直接搶他們的，都算餘真君善心大作，堅守底線。

雖然很多人有意見，乃至不惜請出了各種玄陽宗的關係，想要動搖一下九月真君的意見。

畢竟大部分人定居明月天城，四階靈脈的優渥環境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但現在月玖連掌教法旨都不在乎，又怎麼會在意一些宗門裡面雜七雜八的關係。

她的不近人情，人脈圈子狹窄這會兒反而成了個優點。

有的人便是想找她說情，都找不到中間人。

沒有人情拖累，她更加不需要給任何人面子。

此時此刻，她夫君的突破最為重要。

這可是化神境界！

她，純陽真君，鬼姬，乃至無數元嬰真君夢寐以求的境界。

而她將要親眼見證！

於是明月天城的生活成本還是一樣高，但最大的福利卻是斷斷續續，不少人都無法接受，加上獸潮的威脅，趁機變賣明月天城的地產，準備跑到九陽域更深處的地方。

此番動作，使得明月天城人口持續流出。

但月玖並不在乎。

明月峰上的修煉動靜依舊浩大，整個四階靈脈的靈氣源源不斷化作餘閒體內的法力。

就這般，十八年過去了。

……

自金鵬妖脈一路向西，直飛二十六萬裡，便可見一棵接天連地的巨木，枝繁葉茂，遮蔽蒼穹，名為梧桐神樹。

古書有云，鳳棲梧桐，食練實，飲醴泉。

雖然青凰妖尊還未成為真正的真靈鳳凰，但終歸血脈高貴，她的洞府自然要有點典故。

據說梧桐神樹已有百萬年之壽，甚至更加久遠，乃是一界初開之時便已經存在的古老神物，神通廣大，力量無窮。

梧桐神樹的枝葉伸展，足有數百里的方圓，根系盤結，更是延伸千里，萬里，無數性情溫和的小獸，精靈，依附著梧桐神樹的力量，形成了一個獨特的小型生態圈。

傳言青凰妖尊原本不過一血脈普通的鳥雀，正是在梧桐神樹上得了一滴真靈之血，這才浴血重生，成了今日的青凰妖尊。

也正是有梧桐神樹作為依仗，青凰妖尊才敢於在妖族之中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來，企圖解決妖族持續了近萬年的血脈詛咒。

但是從她如今的處境來看，顯然，她失敗了。

失敗者就將承受失敗者的命運。

梧桐神樹縱橫交錯的樹枝中，一座藤條編織而成的鞦韆垂下。

一個精靈似的青衣女子正坐在鞦韆上，望著遠處瀰漫的霞光，毫無瑕疵的手掌抓著鞦韆繩，輕輕搖晃著，玉足不著片縷，指頭小巧圓潤，就如美玉雕琢。

她正是外界傳言中正在涅槃的青凰妖尊。

那個一己之力，生生推遲了青凰妖域和九陽域人妖大戰五千餘年的妖族怪胎。

她本是得天獨厚的天地精靈，有著遠大前途，妖族中最有希望突破妖族詛咒，成功飛昇上界的存在，卻為了一群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妖和人，耽誤了自己整整五千年。

“你就要死了。”

一旁的樹皮扭曲了下，化作一張蒼老的人臉，正是梧桐神樹的樹靈。

“值得嗎？”

“我不知道啊。”

青凰妖尊臉上浮現出一抹寡淡的笑，就像初出家門，不諳世事的少女，一眼就清澈見底。

“我只是覺得這個世界不該是這樣的。”

她癟了癟小嘴，這會兒又像沒吃著糖果的小孩，有著屬於自己的小小苦惱。

“可惜我太弱了，所以現在他們都要過來欺負我了。”

她捏了捏拳頭，氣呼呼道：

“如果我和樹爺爺一樣厲害的話，不管是人族那些尊者，還是妖族那些妖尊，都要乖乖聽我的話。”

她眼中浮現出一抹狡黠，朝著大樹撒起嬌來。

“樹爺爺，你幫幫我好不好？這一次你就幫我打跑他們。”

蒼老人臉苦笑道：“難道我幫你還不夠嘛，這些年要不是我幫你分擔詛咒力量，你早就撐不下去了，為了你我已經得罪了……”

似是涉及到了某位禁忌，他不敢再提，只道：

“我只是一棵樹。”

“知道啦，你只是一棵樹。”

青凰妖尊撐著下巴嘟囔一句，倒是沒有過多埋怨。

梧桐神樹乃是古老神物，力量何等淵博，哪怕妖尊也不是他的對手。

他唯一的缺點就是因為體量太大，無法化形，所以一生困於這須臾之地，無法動彈。

但也正是他的庇護，這才能讓她在如此虛弱之時，還有一絲喘息之力。

不然的話，那些妖尊早已過來滅她神魂，抽乾血脈，凝聚妖神種，為妖族再造一位妖尊來。

但樹爺爺無法永遠庇護她，他也有自己的難處。

這條路是她自己所選擇的。

如今看來，或許當她打算一個人承受大部分妖族血脈詛咒之時，就意味著她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

“萬年大劫，難道就真的無法避免嗎？”

青凰妖尊喃喃自語，問自己，也是在問梧桐神樹。

“我不在意人妖兩族之間的鬥爭，人以妖為食，妖以人為食，我都不在意。

這些都是天地自然，萬物輪迴的道理。

但是為何人妖一定要相互仇視，世代為仇，不死不休，為何這個世界一定要變成那麼難看的樣子。

不管是人還是妖，都應該有選擇的自由。”

蒼老人臉嘆息一聲，悠悠道：

“自由，是屬於強者的奢侈品。”

“你想要給眾生自由，就得變成那個最強大的存在。”

“青凰，你並沒有做錯，誰都沒有錯，你們無法選擇，只是太弱了。”

“或許只有主人那等存在，才享有真正的自由。”

梧桐神樹曾經偶然間被一隻真靈鳳凰短暫地棲息過一段時間，自那以後，他就單方面地認了那位真靈鳳凰為主，並且記到了現在，念念不忘。

他對青凰妖尊如此優待。

未嘗沒有青凰妖尊與他主人有幾分相似的原因。

青凰妖尊臉上還是那副寡淡的笑容。

“樹爺爺，就看在我即將涅槃的份上，你給我講一講那位的故事唄。你應該知道我涅槃後，所有的記憶都不復存在，一切都將重新來過。

就當滿足我最後的好奇心，好嘛。”

青凰妖尊到底不是真正的鳳凰，她的涅槃神通也沒有傳說中那般無所不能。

涅槃之後，她所有記憶不復存在，就如初生的幼體，只有血脈中傳承的古老記憶，護佑著她能夠順利成長。

除非重新修行到更高的境界後，她才有一絲可能恢復現在的記憶。

蒼老人臉見到青凰妖尊的笑，不由感覺到一陣心疼，

他還記得二者相遇之時，他正因為等待主人而沉睡著。

也不知是幾百年，還是幾千年。

那時候，時間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多少意義。

這隻冒失的小雀跌跌撞撞地闖入了他的領地，又在無意中吞下了主人留下的一滴血。

他覺得這是主人留給他的啟示。

於是小雀鳥在他的庇護下快快樂樂的成長。

有了她之後，他的時間才有了意義。

眨眼間，曾經冒失的小雀鳥已經成了今日的青凰妖尊，生命即將走到盡頭。

但面對她最後的請求，他還是沒有答應。

“我無法與你說得太多，我只能告訴你萬年大劫並不全是那位引起的，也不是那位想停就能停下的，這是人妖兩族的氣運之爭，誰贏了誰就將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

這是天地大勢，就如日升月落，誰也阻止不了。

你現在所做的一切，就如螳臂當車……”

“不自量力嘛。”

青凰妖尊晃了晃兩隻白嫩，修長的腳丫，似乎並不在乎。

“不過我做這些，只是因為我想做，不管能不能阻擋，我想做就去做了。

樹爺爺你跟我說過，做人作妖，開心就好啦。

我現在就很開心。”

“對了，樹爺爺，我之前看到一個妖皇身上的詛咒之力十分淡薄，幾乎只有妖王的強度，我覺得他可能找到了解決血脈詛咒的辦法。”

青凰妖尊說起了二十多年前來拜見她的一位妖皇。

不過當時她已經打算涅槃，加上她手下叛徒實在多了點，她也分不清誰對她忠心，誰不忠心，所以就全都沒見。

她庇護這些妖皇，只是因為她願意，並不覺得一定要用忠心來回報。

所以即便被背叛了，她也只覺得這是他們的選擇，並未有什麼憤怒，傷心的情緒。

但那位妖皇還是引起了她的興趣。

她研究了這麼多年的血脈詛咒，能做到的極限也不過是將血脈詛咒壓制，轉移，卻沒有化解之法。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會查個清楚。

這種事她以前又不是沒幹過，經常喬裝人形，去往人族領地，學習研討，甚至還讓自己妖域中的其他妖皇也多去交流學習。

就連那個九陽仙宗的書院，還專門給她麾下的妖族設立了個妖族分院。

但現在她沒有時間了。

不過她還是偷偷做了點小動作。

想到這兒，青凰妖尊嘴角抿起，悄悄看了眼蒼老人臉，就像個偷吃到糖果的小孩。

如果樹爺爺知道她的小動作，應該會很生氣吧。

不過還是那句話，她願意。

聽到青凰妖尊的話，蒼老人臉嘆息道：

“我早就說過，血脈詛咒的力量本質極高，想要破解它，只有達到同等，乃至更高的力量層次。如果你好生修行，不去碰這什麼血脈詛咒，早已修行到此界巔峰。

到時候不管想做什麼，都要比現在簡單許多。”

青凰妖尊卻忽的伸出手來，撫摸著蒼老人臉道：

“樹爺爺，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我的修為俞深，你承受的詛咒就越強大，如果真的等我修行到那個層次，你恐怕就會死了吧。”

蒼老人臉愣了下，聲音都有些慌亂。

“胡說，我可是梧桐神樹，力量紮根大地，廣闊無邊，就算是那誰也要給我幾分面子，你一個區區妖尊的詛咒，又能傷我幾分。”

青凰妖尊靠在蒼老人臉一旁，看著遠處的霞光，瀰漫千里，阻擋了一切窺探的目光。

這是樹爺爺為她搭建的庇護所。

若無這個庇護所，就憑她現在的狀態，隨意來上一個妖尊，她都不是對手。

“樹爺爺，小凰兒想請你答應我最後一件事。”

“什麼？”

蒼老人臉忽的有了不好的預感。

“不要怪小凰兒，就當我再一次任性。”

青凰妖尊輕輕地吻了一下蒼老人臉，臉上還是滿不在乎的笑。

“樹爺爺，記住不能生氣哦。”

話音落下。

青凰妖尊的身體一點點淡去，就像一隻只螢火蟲飛向夜空，美麗而悲傷。

這具身體竟然只是青凰妖尊的元神。

而此刻，隨著涅槃的最後時刻來到，她的元神也將隨著血脈歸於寂滅。

“小凰兒……”

蒼老人臉露出悲傷的表情。

但忽的，他臉色一僵，繼而瘋狂！

“小凰兒！”

就見梧桐神樹枝葉顫動，周遭千里霞光化作道道神芒，充斥著危險的味道。

無數光點自數百里方圓的梧桐神樹的樹冠湧來，漸漸凝聚成一個朦朧的光影，細看下去，這是一個面色溫和的青年男子。

但此刻他臉色倉惶，還隱隱有一絲恐懼。

他手掌一揮，樹冠簌簌抖動，分裂兩旁，露出中間一個巨大的鳥巢，以梧桐枝葉搭建而成，神光瀰漫，充滿了生機。

於鳥巢中正有一隻青色凰鳥蜷縮著身子臥倒。

凰鳥只有百丈來長，周身羽毛青翠，好似孔雀的顏色，尾部拖拽著三根長長的彩色尾羽，此刻無力的聳拉在地。

而這正是青凰妖尊的真身。

隨著青凰妖尊的元神寂滅而去，她的真身也開始了涅槃。

就見一團無形的火焰自腹部而起，緩緩燃燒著她的整個軀體，卻又不傷及鳥巢的其他物件。

這是涅槃之火。

青凰妖尊的真身在火中化作虛無，只有三根彩色尾羽留了下來。

除此之外，空無一物。

光影青年呆滯地看著地上的三根彩色尾羽，百萬年的心境都無法維持他此刻的鎮定。

“怎麼會這樣？！”

正常來說，青凰涅槃之後，會留下一顆蛋，一顆傳承了她所有血脈的蛋。

青年早已做好了重新撫養青凰的準備。

這一次，他有了上一次的經驗，絕不會讓青凰再偷偷跑往外界。

有他的力量庇護，即便是萬年大劫也傷不到她。

等到劫難過去，青凰渡劫飛昇，還可以為他找尋主人的痕跡，告訴主人，在某個世界，有一棵樹已經等了她許多許多年。

但現在，蛋不見了！

轟隆隆！！！

大地顫抖起來，就像有無數巨蟒在地下湧動，想要破土而出。

千里，萬里，十萬裡！

瘋狂的力量在醞釀著。

天穹黑雲陣陣，無數雷蛇狂舞，一隻雷霆凝聚的眼眸漸漸形成。

如果餘閒有幸觀看此景，便可發現這隻眼眸和他吸收天道靈氣中見到的天道之眼，分外相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