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飛嘿嘿一笑:“最後一杯,最後一杯!”

平時要有外人,朱敏肯定給他留面子,但今天就杜飛和朱婷卻無所謂了。

杜飛跟李明飛最後幹了一杯,又說了一些具體情況。

一直到晚上八點多才走。

夜裡有些涼,臨走朱敏給朱婷拿了件外套穿上。

等把朱婷送回家,杜飛再回到四合院,已經九點多了。

剛到大門口,就看見閆鐵成蹲在門洞裡,好像個偷地雷的,時不時往外張望。

看見杜飛,立馬迎了出來,賠笑道:“科長,您回來啦~”

杜飛看出,這是明擺著在等他,問道:“鐵成,有事兒呀?”

閆鐵成嘿嘿笑道:“那啥~剛才我上後院去了兩趟,您都沒在。”

杜飛一邊搬著腳踏車往裡走一邊應道:“今兒外邊有點事。”

等進了門洞,閆鐵成從懷裡拿出兩條煙塞給杜飛,說了一番昨天三大爺教他的說辭。

杜飛瞧著兩條中華,倒也沒假客氣。

既然人家樂意給,不要白不要。

至於於麗轉正的事兒,等回頭讓他們找孫蘭去。

這事兒正好孫蘭能說上話。

只不過,在孫蘭那邊,還得有一番人情走動罷了。

在另一頭,張文忠正在家喝茶。

不過白天喝了杜飛的茶,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回家再喝自個的茶,總覺著差了點味道。

張文忠不由得嘆口氣,不知道這種感覺幾天能過勁。

卻在這個時候,突然傳來敲門聲。

“誰呀?”張文忠媳婦應了一聲。

張文忠家住在外經委的老家屬院,跟杜飛那個新家屬院並不在一起。

房子面積不小,也有六十多平米。

但他家人口多,一共四個孩子,老大已經結婚了,卻始終沒搬出去。

一共七口人擠在一套房子裡。

好在去年,老二出去當兵,算是緩了一下,卻還有六口人。

“嫂子,是我,小劉呀~”門外傳來劉心如的聲音。

張文忠一皺眉,心說黑燈瞎火的,這娘們兒不回家上這兒來幹什麼?

立馬有一種黃鼠狼給雞拜年的預感。

張文忠媳婦卻沒那麼多想法,她就是一個普通家庭婦女。

靠著丈夫的門路,在家門口的居委會上班。

聽出是丈夫單位的同事,立馬把門開啟,笑呵呵道:“哎呀~是心如呀!”

“嫂子,最近來了新領導,單位忙起來就沒得空來看您。”劉心如笑呵呵的把手裡拎著的網兜遞過來。

張文忠媳婦笑著道:“你看你,來就來,還拎東西幹啥~”說著回頭叫道:“老張,心如來了。”

張文忠從茶桌邊上站起來,臉上掛起些許笑容:“小劉呀~快坐。”

劉心如叫了一聲“張科長”,坐到會客的沙發上,壓得下面的彈簧發出“嘎吱”一聲響。

“來,喝水~”張科長媳婦給劉心如倒了一杯水,順勢也坐在了旁邊。

按道理,單位來了同志,多半有正事要談。

張科長媳婦應該回避。

但劉心如畢竟是個女同志,長的還挺好看,未免瓜田李下,她才留了下來。

張科長問道:“小劉呀,這麼晚過來,是單位有什麼事兒?”

言外之意就是,咱倆沒啥私交,不是單位的事兒你就別說了。

劉心如笑呵呵道:“還真是有點事兒,不然也不來打擾您和嫂子。臨下班的時候,科長讓我跟您說,給周旭記一個早退……”

在張文忠面前,劉心如並沒有兜圈子,直接把實際情況說了一遍。

張文忠是老機關,劉心如有自知之明,並沒耍花活兒。

況且她來代表的可不是她自己,而是代表杜飛這個大科長的意思。

這是純粹的以勢壓人,就看伱張文忠接不接。

等把話說完,張文忠的臉色已經陰沉下來。

他在機關混了快二十年,哪會不明白這些彎彎繞繞。

一聽就猜到,杜飛讓他出來跟周旭打擂臺。

更可惡的是,面前這個女人已經幫他做了選擇,直接用他的名義填了考勤表,現在過來並不是讓他選,只是過來通知他一聲,簡直豈有此理!

想到這裡,張文忠的眼神陰惻惻的看向劉心如。

劉心如心中一凜,轉而想到張文忠的境遇,轉又坦然下來,回以一個微笑,站起身道:“張科長,領導的意思我已經傳達到了,您要沒別的事兒,我就先回去了。”

張文忠也沒起身,沉聲道:“慢走,不送。”

張文忠的媳婦卻沒失禮,起身往外送劉心如,解釋道:“老張腰不太好,起身費勁。”

劉心如站在門口,笑呵呵道:“嫂子,您不用說,我知道,您讓張科長注意身體。”

說完點開手電,往樓下走去。

張文忠媳婦看著她走到下面的緩步臺,這才把門關上。

卻還沒轉過身,就聽“砰”的一聲,一個白瓷茶壺被張文忠狠狠摔在地上。

頓時摔個稀碎。

張文忠媳婦嚇一跳,忙勸道:“老張,你這是咋了?沒事兒拿東西撒什麼氣呀?”

張文忠“呼呼”喘著粗氣。

摔完了也有點後悔。

這個白瓷茶壺是他最喜歡的。

可是想想剛才劉心如的嘴臉,心裡實在氣不過。

咬著牙,罵了一聲“小人”!

罵完之後,深深吸了幾口氣,這才平復下來。

張科長媳婦湊到跟前問道:“老張,到底怎麼回事,把你給氣成這樣啊?剛才我也聽了,不就一個考勤嘛?”

張科長嘆道:“嗐~你懂什麼呀!這哪是考勤,分明是遞到手裡的刀,逼著讓我捅出去啊!”

張科長媳婦也不是什麼都不懂,不由得“啊”了一聲:“這麼嚴重?”

張科長靠到沙發上:“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科裡新來了一個科長,小年輕,有背景,我本來氣不過,想跟他掰掰腕子。後來一看,根本沒戲,就想服個軟,安安穩穩過日子。”

說到這裡,又是嘆了一聲:“誰想到,樹欲靜而風不止呀!”

“那可咋整呀?”張科長媳婦擔心道:“要不,要不咱也送送禮?”

張科長嗤笑一聲:“送禮?人家缺咱們家那點東西嗎?剛才我說的,沒聽明白嗎?人家是要拿我當刀使!這小崽子,毛都沒長齊……簡直,簡直欺人太甚!”

張科長媳婦沉默下來。

任由丈夫罵了一陣,直至越罵聲音越小,最後停下來,這才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繼續頂著?”

提起這個,張科長有些洩氣:“頂什麼頂?今兒白天那小……杜科長叫我去他屋裡說話,你知道人家喝的是什麼茶葉?”

不用媳婦說話,張科長自問自答:“最頂級的碧螺春!那是什麼人都能喝的?跟人家頂,咱那什麼頂?”

“那怎麼辦呀?”張科長媳婦有些急了。

張文忠是他家頂樑柱,真要是出了什麼誰讓,這個家就完了。

張科長沉默良久,終於長長出了一口氣:“還能怎麼辦,形勢比人強,既然他想讓咱衝鋒陷陣,那咱就給他當這個馬前卒,不過……什麼價碼,可得說明了,現在這麼稀裡糊塗的可不成。”

說到這裡,張文忠的眼中閃出一抹堅定。

第二天一早。

杜飛上班,剛到車棚停好了腳踏車,就看見張文忠在車棚門口站著。

見到杜飛,立即叫道:“科長早啊~”

杜飛笑道:“老張,你這是……等我呢?”

張文忠笑呵呵道:“科長,工作上有點事想跟您彙報一下。”

杜飛道:“那好,咱們上辦公室說去。”

張文忠立即跟上去,卻好巧不巧的,剛進大樓裡邊,就迎面遇上了周旭。

此時周旭一臉陰沉,已經知道自己被記了早退。

一早上守在這裡,就是為了堵張文忠。

卻沒想到,杜飛和張文忠一起走了進來。

這令他驀的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不說張文忠跟杜飛要勢不兩立嗎?怎麼倆人一起進來,還有說有笑的?

“哎?老周呀,在這等誰呢?”杜飛看見周旭,笑呵呵叫了一聲。

彷彿壓根兒不知道,對方屢次給他下絆子。

周旭才回過神,連忙道:“科長,那個……沒,沒等誰,我……腳踏車鑰匙找不著了,看看是不是落車子上了。”

找了個藉口,周旭一溜煙走了出去。

而張文忠全程沒說話,彷彿不認識周旭一樣。

等到樓上,杜飛撂下公文包又要泡茶。

張文忠連忙攔著:“科長,您還是別泡茶了,您這茶葉我可消受不起。”

杜飛聽出他不是陰陽怪氣,詫異道:“這話怎麼說的?”

張文忠苦笑道:“您這茶葉太好,喝完了回家喝我那些茶葉都沒味了。”

杜飛哈哈笑道:“你這老張,想要茶葉就直說,還拐彎抹角的。”

說著從櫃子裡拿出昨天給張文忠泡的茶葉,能有一兩多,不到二兩。

“等會剩這些都拿走。”

可別小看這點茶葉,之前送給魯光那包還沒這個多,都把魯光高興的不行。

張文忠沒想到對這麼敞亮,這麼好的茶葉說給就給,沒有一點含糊。

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咬了咬牙:“科長,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這句話一出,也等於表明了他的態度。

杜飛把茶葉放在茶几上,轉而問道:“對了,剛才你說有啥事兒來著?”

張文忠道:“科長,是這樣的,昨天周旭同志無故早退,工作態度很有問題,我覺得針對這個,必須得抓一抓,給同志們提個醒,時刻不能放鬆對自身的要求。”

杜飛笑道:“老張,你是老同志,思想覺悟高,既然發現問題,我們就改正問題,這個事兒交給你了。”

張文忠過來就為表態,順便想跟杜飛開個價兒。

只是剛才杜飛送茶葉的態度,又讓他有些不好開口了。

心裡翻轉兩次,索性也不提了,起身就要走。

杜飛則道:“對了,老張,我聽說你們家住房條件挺困難的?”

張文忠驀的一愣。

杜飛接著道:“老同志,覺悟高,不願意麻煩組織。但越是這樣咱越不能讓老實人吃虧,您說是不是?”

都這麼說了,張文忠哪還不明白,不由得喜出望外。

杜飛繼續道:“等回頭我跟處長打個報告,一大家子,七八口人,就一個兩室一廳怎麼夠住的。”

張文忠知道,這是杜飛給他下的香餌。

能不能吃下去,就看他接下來的表現了。

但他根本沒法拒絕。

古代就有‘長安居,不大易’的感嘆。

歷朝歷代,在京城居住都不容易。

一個房子就難倒了無數人。

張文忠自然也不例外。

因為戶口問題,大兒子跟大兒媳婦結婚快兩年了,還跟他們擠在一起。

一點個人空間沒有,一直都沒要上孩子。

老二這邊,當兵回來,也眼瞅著要搞物件。

現在杜飛提到房子,明顯是有的放矢,一下擊中了他的軟肋。

張文忠沉聲道:“科長,您看我行動。”

說完,拿上茶葉,推門出去。

杜飛這次並沒起身送出去,只是說了一聲:“老張慢走啊~”

張文忠出來之後,不由長出了一口氣,轉而露出一絲苦笑。

心裡暗暗服了。

本來他一早來找杜飛,就是為了談一談價碼。

既然不能拒絕,索性賣個好價錢。

沒想到,杜飛早就想好了,沒等他說就直接丟擲了讓他不能拒絕的籌碼。

現在想想,自己當初還想跟人家掰掰手腕子。

幸虧醒悟的著,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張文忠一邊想著,一邊往辦公室走去。

恰在這時,周旭忽然在樓梯口鑽出來,臉色不善的叫道:“張科長,你什麼意思?”

張文忠回過神來,再看周旭不由暗暗冷笑,腦子裡冒出四個字——不知死活!

“你說考勤?”張文忠是老機關,知道在機關最忌諱兩面三刀。

既然決定了,就沒打算含糊其辭,直接挑明瞭矛盾點。

周旭皺眉道:“真是你?你到底想幹什麼?”

張文忠冷笑道:“我倒是想問問,你到底想幹什麼?昨天的歸檔檔案是怎麼回事?”

“我……”周旭張了張嘴,卻立即反應過來:“你,跟了姓杜的?”

張文忠不置可否道:“什麼姓杜的,是杜科長。”說著斜眼看了一眼周旭:“還有什麼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