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王長貴從同仁堂開出那些藥,杜飛不由得又想起錢勇。

有些好奇,那些藥是幹什麼用的。

如果是給慈心用的,大概也就知道慈心的傷情。

想到這裡,抬手看了看手錶。

起身往外就走,下樓騎車子,直奔同仁堂。

如果直來直去,現在就可以直接去找王長貴。

之所以這麼麻煩,也是因為王長貴是王玉芬的親爺爺。

俗話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

王玉芬把從王長貴那兒聽到的告訴杜飛,就是把杜飛當成了最親的人。

再涉及到王長貴,總要顧忌到王玉芬,不太好逼人太甚。

這就需要掌握更多資訊,堵死王長貴的僥倖心理。

杜飛單位距離同仁堂並不遠。白天馬路上也沒什麼人。

不一會兒杜飛就到了地方。

停好車子,登上門前的臺階。

到裡邊,一邊摘手套一邊左右打量。

立即有個青年迎上來:「同志,您好······」

杜飛點了點頭:「你好,找你們錢經理。」

「您是~」青年一聽找錢勇,不由多了幾分恭敬。

杜飛道:「我叫杜飛,你去一說他就知道了。」

青年忙道:「那您稍後,我馬上去,裡邊藥房重地,見諒不能讓您進去。」

杜飛笑了笑說沒事兒。

什麼藥房重地,就是忽悠外人的。

上次做‘千金秘精丸'的時候,他也不是沒進去過。

但沒必要跟一個小學徒較真兒。

僅僅等了片刻,錢勇快步從裡邊出來,看見杜飛立馬笑著迎上來。

杜飛叫了一聲「錢哥」。

錢勇連忙道:「哎呦,杜老弟呀!我聽七叔說了,您可是產房傳喜訊——生(升)啦!」

杜飛擺擺手道:「可別聽錢叔兒擠兌我,就是調了個單位。」

錢勇哈哈一笑,也沒結合掰扯街道辦和外經委的區別。

反正杜飛來這兒,肯定找他有事兒。

剛才故意點出杜飛現在的狀況,就是為了明確杜飛層次。

同樣一件事,給街道辦的杜科長幫忙,跟給外經委的杜科長幫忙,份量可是不一樣的。

杜飛懶得理他這點小聰明,直接道:「有點事兒,找個地方說。」

錢勇點頭:「跟我來~」

轉身就帶杜飛進了「藥房重地」。還是上次那間會客室。

不過這次杜飛的待遇就不一樣了。

錢勇不僅比上次更熱情,就連沏的茶都聞著更香,明顯檔次更高。

杜飛端著茶杯呷了一口,問道:「錢哥,跟你打聽個人。」

錢勇一愣。

他在同仁堂上班,平時有人來找他,總脫不開吃藥治病的事兒。

找他打聽人還是頭一回,點頭道:「你說~」

杜飛道:「京城有位王七爺王長貴,不知道錢哥認不認識?」

錢勇一愣,這不是巧了麼這不!王長貴半個小時前剛從這兒走。

就在這個屋子,喝的是一樣的茶葉。

瞬間錢勇的腦子就轉開了。

他當然清楚王長貴是什麼人,但杜飛問王長貴是什麼意思?

是敵是友?是善意還是惡意?

他該怎麼回話?會不會得罪人?

如果一定要得罪人,是得罪王長貴划算,還是應該得罪杜飛?

就在一愣神兒的幾秒鐘,錢勇的腦子裡已

經轉了好幾轉兒。

跟著打個哈哈,笑著道:「京城王七爺,這誰不知道!不知道老弟你找他有什麼事兒?」

杜飛似笑非笑,半真半假道:「錢哥,實不相瞞,我跟王七爺有點過節。聽說他常到同仁堂來買藥,不知道治的什麼毛病?」

錢勇心中一凜,有些暗暗叫苦。

雖然早猜到,杜飛提到王長貴,可能不是什麼好事。

他苦著臉道:「杜老弟呀~你這是為難我呀!」

杜飛不以為然的笑了笑,為難個屁呀~

又不是頭一天認識,誰不知道誰。

不過這話也沒必要說出來。

杜飛繼續喝了一口茶,坐在原地等了片刻,也沒再問,站起身道:「既然這樣,那今天算我來錯了。錢哥,您也別為難,我先回了。」

錢勇一愣,他可不是這個意思呀!

剛才就是想借機討個人情,杜飛卻一點面子都不給,直接就要走人。

這要是讓杜飛出了這間屋子,那之前幾次攢的那點交情就全沒了。

錢勇忙道:「哎~杜老弟!杜老弟留步,你看你,忙什麼。」

杜飛從頭到尾都沒一點動怒的意思,仍笑呵呵的。

其實不是杜飛不會辦事,看不出來錢勇的意思。

但任何事兒都講究看人下菜碟兒。

跟什麼人,說什麼話。

如果是同樣的事兒,換成柱子那樣的實誠人,杜飛肯定是另一種態度。

但錢勇這人,透過幾次交往,杜飛早就看透了,這絕對是個滑頭。

杜飛要是輕易鬆口,下回他絕對順杆往上爬。對於這種人,就不能讓他覺著好說話。

當然,杜飛也不是真要走。

他算準了,錢勇肯定不會讓他走出去。

果然,叫住杜飛之後,錢勇湊上稍微壓低聲音道:「不瞞你說,這個王七爺跟我們私方的老闆有交情,我這······嘿嘿。」

杜飛一笑,這話聽聽就算了。

公私合營,要是五幾年,私方老闆還有些份量。

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但也沒必要戳穿,總得讓錢勇有個臺階兒下。

杜飛笑了笑:「我懂,我懂~」

錢勇接茬道:「要說王七爺到我們這兒開藥,這一晃也有三四個月了......」

杜飛一聽,時間跟凝翠庵著火正好對上。

錢勇繼續道:「一開始是外傷藥,兩個多月前請我們老掌櫃去了一趟,再來就換成了醒腦開竅,活血化瘀的藥。」

「醒腦開竅,活血化瘀?」

杜飛皺眉:「這是治的什麼病?」

錢勇回答道:「一般來說,都是治昏迷不醒,或者痴傻癔症之類的。」

杜飛頓時一愣。

心說,難道慈心受傷之後,腦子出了什麼問題?

轉又想到,錢勇剛才說,他們老掌櫃曾經去出診,立即問道:「錢哥,你們老掌櫃······」

錢勇苦笑道:「老弟,這可不巧了,這不眼瞅著過年了,我們老掌櫃要去二兒子家過年,前幾天就買票上濟南了。」

這種事兒錢勇沒必要撒謊。

杜飛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問了老掌櫃的姓名。

臨走的時候,錢勇一直送到大門外邊。

雖然中間暗藏些許不愉快,但錢勇這種精明人最明白,什麼人可以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

杜飛同仁堂出來,心裡大概有數。

卻沒急著去找王長貴。

現在最要

緊的,必須想辦法先找到慈心的藏身地。

但也不用著急。

今天王長貴抓了兩大包藥,最後肯定要喝到慈心的肚子裡。

只要盯住了藥,跟著藥找人,就不難。

杜飛耐著性子,時不時透過視野同步看一看王家那邊。

之前小黑跟蹤王長貴和陳老三。

倆人從同仁堂出來,騎車子直接回到家。

那兩包藥也拎到院裡,讓人拿藥罐子開始煎藥。

熬藥罐子的煤球爐子就放在院裡,小黑落在房上,看得一清二楚。

熬好了,等晾涼,陳老三親自拿漏斗裝到玻璃瓶裡。

杜飛看著,估計今兒晚上多半能見分曉。

明顯,慈心並沒在王家這座院子裡。

否則藥好了直接拿去喝就完事兒了,沒必要裝到瓶子裡。

到時候,就看夜裡王長貴上哪去。又等了幾小時。

天已經黑了。

再有一會兒就下班了。

杜飛辦公室卻來人了。

幾聲敲門後,魯光從外邊進來,笑呵呵道:「還忙吶~」

杜飛抬頭一看,立馬站起身:「哎呦,叔兒~您咋過來了?有事兒打個電話,我過您那兒去呀!」

魯光道:「我又不是走不動道兒了。」

說著一屁股做到沙發上:「你這兒的好茶,給我沏一個。」

杜飛應了一聲,麻利兒給上了一杯茶。

魯光則在他泡茶的當口兒,忽然問道:「文君那事兒,是你的主意吧?」

杜飛心說張文忠的辦事效率真不低。

上午說的事兒,下班前就報到魯光那兒。杜飛回身把茶杯放到魯光面前。

若無其事道:「是我~」

魯光注視過來,沉聲道:「知道文君跟我的關係嗎?」

杜飛笑著道:「叔兒,金姐的情況我仔細瞭解過,完全符合我們科室的工作要求。再說舉賢不避親,咱不能因為金姐是您外女兒,明明是合適的崗位,為了避嫌,就給拿掉,這可不是咱們的工作作風。」

魯光有些哭笑不得,伸手衝杜飛點了點:「你小子,讓你把話都說完了。」

頓了頓又道:「不過文君的能力的確夠了,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知道了嗎!」

杜飛連忙點頭,嘿嘿道:「下不為例,下不為例雖然話是這樣說,雖然魯光也算是正直清廉的幹部。」

但涉及到自家外女兒,自個一句話沒提,下屬就都給辦了,他心裡哪能不高興。

走到門口,又道:「對了,過幾天上家來,你嬸兒孃家親戚帶來一些山貨,上好的大興安嶺榛蘑,還有兩隻山野雞······」

杜飛笑著道:「我嬸兒老家是東北的?」

魯光點頭:「讓你嚐嚐正宗的小雞燉蘑菇。」

杜飛道:「那敢情好!」

等把魯光送走,杜飛不由得笑了笑。

剛才魯光來這一趟,表面責怪,實則卻領了杜飛給金文君調工作的情。

這就是人情世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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