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筱娥聽到是李忠兒子使壞,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

杜飛不禁問道:“婁姐,你認識李忠?”

婁筱娥點點頭:“忠叔原先是我爸的司機,他們家從我爺爺那輩就在我家……”

杜飛一聽就明白了,鬧了半天是婁家的老家奴,而且能給婁弘毅當司機,肯定是心腹中的心腹

現在在婁家生死關頭,李忠兒子卻突然冒出來,在背後狠狠插一刀。

這對婁家來說,無論是情感還是實質,都是一次巨大打擊。

杜飛倒是沒太在意,甭管是張忠還是李忠,現在情況已經這樣了,最要緊的是如何破局。

杜飛轉而看向許代茂,問道:“茂哥,婁叔那邊是怎麼說的?”

許代茂咧咧嘴,哭喪著臉道:“我爸那邊,眼巴前兒也沒什麼主意,只讓我照顧好筱娥……”

婁筱娥一聽這話,頓時忍不住“哇”的一聲撲到許代茂身上哭起來。

許代茂本來就慌,這下也被弄得六神無主,還得硬著頭皮安慰媳婦兒。

抱著婁筱娥輕輕拍撫她後背,眼睛卻看向杜飛。

現在杜飛已經成了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杜飛卻沒著急,其實早在當初,幫婁家出主意的時候,他已經想到會遇到今天這種情況。

早早就在心裡做了預案。

不過有法子歸有法子,卻不能直接說出來,否則輕飄飄的可顯不出多大恩情。

等片刻後,婁筱娥的情緒平復下來。

杜飛才又問道:“對了茂哥,既然已經藏不住了,為什麼還在那坐以待斃?”

許代茂一拍大腿道:“嗐~兄弟要是能走還說啥了,現在那邊已經讓人給盯上了!而且他們院裡那幫人……”

杜飛點了點頭,已經明白原委。

婁父婁母現在住的院子肯定也有管院大爺。

他們露了底細,管院大爺不可能不聞不問。

再加上師大的人在邊上盯著,真要讓婁父婁母給跑了,他們院裡也沒法交代。

弄不好還落一個同情包庇資本家的罪名。

無親無故的,婁家又是後搬過去的,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對他們網開一面。

杜飛問完之後,再次陷入沉思。

許代茂和婁筱娥一臉期待。

杜飛沉吟片刻,再次抬起頭望下二人:“婁姐,這事雖然有點麻煩,但也沒你想那麼邪乎。”

婁筱娥明白,杜飛這話多少有安慰的成分,但她也只能相信杜飛了。

杜飛又道:“現在我跟茂哥過去看看具體情況,等下把秦姐叫來,給你做個伴兒。”

婁筱娥連連點頭,讓他倆快去。

杜飛沒再廢話,帶許代茂從屋裡出來,家也沒顧得上回,倆人推上腳踏車,又出了後院。

來到中院,支上腳踏車,快步到秦淮柔家門口輕輕敲了兩下門。

屋裡棒杆兒問了聲“誰”。

杜飛應了一聲,直接推門進去。

棒杆兒正在屋裡趴桌子上看書。

正常情況,再過一個月,他開學就該上初中了。

不過眼下這個情況,怕是沒法正常開學了。

“杜叔兒~”棒杆兒見是杜飛,立即朝裡屋喊道:“媽~杜叔兒來了。”

話音沒落,秦淮柔跟賈婆婆就從裡屋出來。

不等秦淮柔說話,賈婆婆先笑著道:“呦~小杜啊!快進屋來。”

“賈大媽,不進去了。”杜飛客氣道:“那個,我跟茂哥有點事兒出去一趟,剩婁姐一個人兒在家,秦姐你去給做個伴兒去。”

秦淮柔一聽,立即猜到這麼晚出去肯定有事兒。

現在許代茂是她頂頭上司,這點事兒肯定不能回絕,立即點點頭:“行,我現在就去。”

說著就跟杜飛一起出來。

許代茂在外邊推著腳踏車,看見秦淮柔連忙點頭:“秦姐,謝謝您啦~”

秦淮柔道:“你們忙去吧,筱娥就交給我了。”

杜飛跟許代茂急匆匆走了。

見倆人出了垂花門,賈婆婆從後邊冒出來,嘀咕道:“這倆人神神叨叨的,這是幹什麼去?”

“誰知道呢?”秦淮柔也不明就裡,又道:“媽~您在家看著孩子,我上後院看看去。”

賈婆婆道:“去吧去吧,婁筱娥身子沉,可別有什麼事兒。”

剛才杜飛等於把婁筱娥託付給秦淮柔了,要在他們回來之前,婁筱娥有個三長兩短,秦淮柔肯定要落埋怨。

杜飛這邊,跟許代茂出了院子,立即騎車子趕奔婁父婁母現在住的大雜院。

兩邊相距不遠,平常走路也用不了多長時間,現在杜飛他們騎上腳踏車,更是沒到五分鐘就到了。

剛到一進院,就遇上一大幫人在裡邊納涼,議論紛紛的隻言片語,都在談論婁家的事情。

有人眼尖,看見杜飛和許代茂,立即叫道:“嘿~你怎麼又回來了?”

說著話就站起來倆小年輕,衝杜飛跟許代茂走過來。

許代茂小聲道:“這倆人是師大的。”

不用他說,杜飛也瞧出來了,上次刁國棟帶人去找秦京柔就有這倆人。

看來這次要搞婁家的,又是刁國棟這夥兒人。

杜飛卻沒理這倆人,直接叫道:“誰是這兒的管院大爺?我是街道的。”

眾人一愣,他們剛才看見許代茂,知道是婁家的親戚。

但之前婁父也留了個心眼,並沒透露許代茂是他們女婿,對外聲稱是表外甥。

免得萬一不成,儘量別牽連到他跟婁筱娥。

而許代茂沒走多久,又帶回來一個年輕人,沒想到竟然是街道的幹部。

立即一個半大老頭站起來道:“我是院裡的三大爺。”說著碰了一下旁邊的小夥兒:“你趕緊的,把一大爺、二大爺叫來,說有街道的領導來了。”

這話聲音不小,那兩個奔許代茂來的小年輕也停住腳步。

再仔細一看,總算認出杜飛。

上次去找秦京柔,杜飛幾句話就把刁國棟給打發走了。

事後刁國棟為了面子,狠狠吹噓誇大了杜飛的背景來頭。

表明不是他刁國棟慫,實在是敵人背景太硬,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所以這倆人認出杜飛之後,不禁十分忌憚。

好在杜飛始終沒看他們,令他們暗暗鬆一口氣。

這時,那位三大爺走過來,笑呵呵的遞過一根菸:“這位領導,您貴姓?”

杜飛接過煙,伸出手道:“您老客氣,免貴姓杜。”

這三大爺連忙握手:“杜領導,您好您好,我叫張興德,是院裡的三大爺。”

正說著話,從裡邊快步走出來倆人。

跟杜飛他們院子不同,大概是因為前院有一顆大柿子樹,這個院子晚上納涼都聚在前院。

張興德立刻介紹道:“杜領導,這是後院的一大爺姓王,這是中院的二大爺姓趙。”

杜飛上前一一握手。

打過招呼之後,王大爺問道:“杜領導,不知道您上咱們院來有什麼事兒呀?”

說著還瞟了一眼站在旁邊的許代茂。

因為婁家搬過來之後,一直十分低調,許代茂也沒表露軋鋼廠物資科科長的身份。

但這邊住的,軋鋼廠的工人也不少,雖然車間的普通工人跟辦公室的接觸不多,但當初許代茂當電影放映員的時候,在軋鋼廠也算是個明星人物,倒也有一些人認出來。

其中就包括了院裡這位姓王的一大爺。

不過他也留個心眼,並沒張揚出去。

之前還合計,暗暗跟婁家交好,藉機跟許代茂拉上關係。

卻沒想到,這才幾天,婁家就出事兒了。

住到他們院裡的老兩口,解放前竟然是大資本家,原先軋鋼廠都是人家的。

杜飛一本正經道:“王師傅,這不聽說咱院裡藏著大資本家了,我們領導非常重視,連夜叫我過來,確認一下情況。”說著似笑非笑的掃了三位大爺一圈:“您三位都是院裡的大爺,肯定知道情況,跟我仔細說說。”

“這……”三人全都語塞。

很明顯,杜飛是許代茂找來的,他們要一口咬定婁家是資本家,豈不是白白得罪了人。

況且這事兒本來就跟他們沒啥關係,反而院裡出了資本家,大夥兒臉上也不光彩。

可要說不是,師大那邊還盯著呢!

日後萬一坐實了,婁家就是資本家,他們現在要說不是,豈非成了窩藏包庇。

但這時候,二大爺三大爺能當悶葫蘆,一大爺卻不行,乾笑了一聲,硬著頭皮道:“這個……杜領導,要不您先上屋裡喝口水,我再跟您細說?”言外之意就是借一步說話。

杜飛從善如流:“也好~對了,懷疑誰家是資本家來著?”

中院的二大爺道:“是一戶姓婁的,住在中院,剛搬來的。”

杜飛點頭道:“那咱就上他們家去,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三位大爺沒有理由拒絕,帶著杜飛到了中院的西廂房。

到門前一看,裡邊開著燈,門外卻上了鎖。

杜飛早就料到,淡淡道:“一大爺,開門吧~”

一大爺看向跟在後邊的兩個小年輕,叫道:“二位同學,先把門開啟~”

那兩人走過來,杜飛這才看向他們,明知故問:“你們是幹什麼的?”

二人道:“我們是師大學生糾察隊的。”

杜飛笑呵呵道:“原來是大學生啊!難怪一瞅精氣神兒就不一樣。”

二人一愣,沒想到杜飛會誇讚他們。

至於說攔著不開門,他們倆既不敢也沒有理由。

反正院裡邊三位大爺都在,前院還那麼多人,不怕人跑了。

屋子裡邊擺設十分簡樸,婁父婁母都穿著半舊的衣服,在屋裡一臉愁容。

看見眾人進來,尤其看見杜飛,婁母一激動差點叫出杜飛名字。

還是婁父手疾眼快,拽了她一下。

婁母才反應過來,知道現在暴露跟杜飛的關係沒有好處。

杜飛瞅了他們一眼,也裝作不認識,淡淡道:“就是他們倆?”

不等三位大爺說話,師大那倆人就插嘴道:“就是他們,兩個萬惡的資本家……”

說了許多如何剝削壓迫的話,還點出了婁家的根腳。

邊上的三位大爺暗暗鬆一口氣,幸虧有這倆愣頭青,不然這些話還得他們來說。

杜飛微微皺眉,知道對方的確對婁家知根知底,硬想抵賴肯定不行。

不過看婁父婁母的樣子,至少到現在還沒吃什麼虧。

杜飛沒多說什麼,只跟婁父點了點頭,

也沒多待,直接轉身出去。

其他人跟著出去,又聽“咔嚓”一聲,房門又被鎖上。

婁母終於繃不住,忙小聲道:“弘毅,小杜過來,一句話沒說,這是啥意思呀?”

婁父拍拍她手背,開解道:“放心,杜飛既然能跟代茂過來,就說明還有轉機,他過來露個面兒,給我們吃顆定心丸。”

婁母“嗯”了一聲,也只能自我安慰。

等回到外邊,杜飛再次跟院裡的三位大爺握手:“大家做的很好,我現在回去,立刻向上彙報。”說完就帶許代茂騎車子走了。

弄得三位大爺跟那兩個留守的師大學生莫名其妙的。

他們原以為,杜飛是許代茂搬來的救兵,沒準兒要想辦法帶走婁家夫婦。

誰知杜飛從頭到尾都沒提這茬,甚至沒替婁父婁母說一句話。

彷彿就是聽命過來,走一趟形式。

許代茂也一直忍著沒說話,一來是他對杜飛的信任,二來也怕亂說壞事兒。

直至從院裡出來,他終於忍不住了,忙不迭問道:“兄弟,咱下一步怎麼辦呀?”

杜飛不慌不忙道:“放心茂哥,我心裡有數,咱先上李廠長家去。”

許代茂一聽,暗暗鬆一口氣,連忙騎車子跟在後邊。

不大一會兒,輕車熟路來到李明飛家樓下。

這大熱天的,不僅大雜院在外邊納涼,住樓的也有不少人在樓下,一茶缸子涼茶,一把大蒲扇,在花壇邊上一坐就是一晚上。

杜飛在樓下往上看了一眼,確認李明飛家亮著燈,這才鎖好腳踏車,帶許代茂上去。

到樓上,一敲門。

開門的是李明飛,穿著一件鬆垮的跨欄背心,下身一條大褲衩子。

大三伏天兒,就是廠長一樣熱成狗。

“代茂也來啦~”李明飛把杜飛讓進來,又看你了眼後邊的許代茂。

許代茂連忙點頭哈腰叫了聲“廠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