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塵的心緒,變得極為複雜沉重,不知該如何去抉擇,獵殺天庭界修士,他能下得去手嗎?

在那些天庭界修士中,說不得就有崑崙界和廣寒界的修士,曾經一起並肩作戰,如今卻要生死相向。

“你是還沒想好嗎?要不要我來幫你制定策略?”汐芫女帝道。

至淵血帝飲下一杯酒,霸氣十足的道:“何須那麼複雜?依我看,只要有機會,完全可以暗中下黑手,將他們的戰果,全給搶過來。只要不弄死他們,也就不算犯規。”

“有道理,就該這麼幹,之前幾屆狩天大宴,其他各族可沒少對我們下手,尤其是鬼族,次次針對我們血天部族,不然,我們豈會連續幾次都墊底?“易軒大聖道。

至淵血帝冷哼道:“還不是因為,鬼主在戰神手中吃過虧。它奈何不得戰神,就只能在狩天大宴上針對我們,這一次,鬼主第七子,洫,應該也會參加。”

“你們也真是沒用,血天部族好不容易發現一處非凡的宇宙秘境,將你們派遣進去探索,結果卻被洫捷足先登,奪走其中最大的機緣,還讓血天部族損失慘重。”

說到鬼主第七子,至淵血帝便是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親自出手,去將他狠狠教訓一番。

“別在我面前提洫那個卑鄙無恥的混蛋,背後暗算,奪我機緣,讓血天部族顏面受損,要讓我逮到機會,非打爆他的鬼體不可。”易軒大聖怒聲道。

十年前,在宇宙秘境中,被洫暗算,對易軒大聖,還有諸多血天部族修士而言,都是奇恥大辱。

那是他們血天部族發現的宇宙秘境,結果卻成全了洫,被狠狠的坑了一把。

此事,沒少被不死血族其餘九大部族的修士笑話。

塗昀大聖搖了搖頭,道:“你想打爆他的鬼體,恐怕沒那麼容易,不久前,洫在崑崙界域外,展露出百枷境大圓滿的實力,重創廣寒界的一位頂尖百枷境大聖,粉碎聖源,並將之擒拿,如今風頭正盛。”

“當年他修為尚不及我,居然這般快,就達到百枷境大圓滿,肯定是因為宇宙秘境中所得的機緣,真是可惡。”易軒大聖越發氣惱。

如果他能得到宇宙秘境中的機緣,現在也必然已經達到百枷境大圓滿,之後再突破至千問境,也會輕而易舉。

張若塵本是還思考狩天大宴的事,聽到塗昀大聖的話,心神微震。

沒想到,這麼快,在地獄界,聽到了與廣寒界有關的訊息。

可惜的是,這是一個很不好的訊息。

廣寒界在天庭萬界中,實力屬於墊底的,大聖總數,還不到百位,如今被地獄界擒住一位百枷境大聖,無疑會是極大的打擊。

這,就是戰爭,誰也無法預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張若塵很想改變這一切,卻力不從心,已經成為大聖,卻依舊感覺到自己無比渺小,能做的事,太少太少。

很快,張若塵的思緒,又被拉回狩天大宴。

明明是千年一次的盛宴,卻讓他覺得,是地獄界故意在考驗他,猶如命運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一般。

知曉了狩天大宴的真相,張若塵心頭沉重,根本不想聽慕陽天君他們在交談什麼。

“諸位,我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辭。”

張若塵神情凝重,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嗯?“

見狀,慕陽天君等人,不禁都露出異色,有些不解張若塵的舉動。

至淵血帝更是微微皺起眉頭,顯露出不悅之色,他們好意將張若塵請過來,結果,張若塵一句話都不說,就這麼離開,未免有些目中無人。

“張……”

至淵血帝想開口叫住張若塵,卻被慕陽天君攔下。

慕陽天君看得出來,張若塵有很重的心事,無心與他們交流,將他留下,沒任何意義。想想也很正常,畢竟,張若塵曾經是天庭界的修士,恐怕還念著舊情。

或許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狩天大宴狩獵的是天庭各界的俘虜。

對他的心理衝擊,應該很大。

能不能勇往直前的去面對這一切,就看張若塵是否有那一份魄力?

從院落在走出,張若塵立身在一株散發著奇香的聖樹之下。

這是一株血啼樹,以大量血液澆灌生長而成,雖有奇香,卻也散發出極其可怕的殺戮氣息,聖境之下的修士,根本不敢靠近。

張若塵盯著樹幹,靜默良久,低聲問道:“母后,我必須參加狩天大宴嗎?”

話音剛落,血啼樹上,掉落下一片葉子,落到了他的手中。

張若塵盯向掌心葉子,只見,葉片上,有著一個血色文字——

是!

最為簡單的回答。

甚至,血後都不願呈現出神念分身,親自來見他。

越是如此,張若塵越是清楚,這件事是何等的重大。

“我明白了!”

張若塵默然點頭,掌心的葉片,化為一團血霧,消散而開。

正在他打算離開的時候,血啼樹上垂落下絲絲縷縷的血光,凝聚出一道英武不凡的身影。

正是冥王。

冥王揹負雙手,注視著張若塵,道:“你如果覺得自己做不到,可以選擇不去。但是,今後你在地獄界,將會寸步難行。或許在血絕家族內,你母后可以庇護你。可是,你永遠也無法走出血絕家族。明白我的意思嗎?”

聞言,張若塵陷入深思。

冥王所說的這些,他其實都已經想到,更加清楚自身是怎樣的處境。

不管他是否願意承認,從他決定進入地獄界的那一刻起,天庭界便是已經回不去,如果再不能在地獄界立足,或許,天地之大,就真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事實上,剛才問出血後那個問題之前,張若塵心中已經有了決定。

無論如何,他都會去參加狩天大宴。

只是,抉擇雖已做好,可張若塵的心緒,仍舊感到十分壓抑,簡直壓抑得他快要喘不過氣。

進入地獄界,和變成地獄界的一員,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我知道該怎麼做。”張若塵平靜回道。

聽到這個回答,冥王不由走上前來,伸手拍了拍張若塵的肩膀,笑道:“你是一個聰明人,別讓我失望。你將劍道,做為了主修聖道,對吧?”

張若塵不知道冥王為何突然問出這樣一個問題,可是,還是認真的回答:“算是主修聖道之一。”

“好!你來看看,舅舅這一招劍法如何?”

冥王以血煞神力,凝聚出一柄血劍,單手持劍,劍身與地面齊平,緩緩的橫移。速度很慢,可是,蘊含的劍勢卻越來越雄勁,越來越強橫,彷彿能夠推平山嶺,橫斬星河。

劍法,只有一式,看似極為簡單,實則蘊含無窮變化,其中的玄妙,無法用言語去形容。

冥王並未動用任何規則,也不曾運用神力,只是單純的將劍法演練出來,似慢實快,完全將張若塵的目光吸引住。

“這是《無字劍譜》蘊含的劍道意境。”

張若塵將《無字劍譜》修煉到劍十,對劍譜上的劍法,是再熟悉不過。

張若塵看得出來,冥王施展的這一招,比他悟出的劍十,更加玄妙,卻又存在著某種聯絡。

應該是從劍十,延伸出去的劍招。

不出意外,應該是……劍十一。

《無字劍譜》博大精深,乃是劍祖所留,除了劍祖以外,還從沒有人完全參悟透徹過,也就無人知曉,劍祖究竟達到了怎樣的劍道境界。

中古以後,在崑崙界修士眼中,劍十,幾乎已經是修煉《無字劍譜》的極致,鮮少有後續的修煉心得流傳下來,更加沒什麼人能夠達到那樣的境界。

冥王收劍,問道:“看清楚了嗎?”

張若塵微微點頭。

劍招很簡單,就是一招橫斬,任何修士應該都能看清楚。

“十分,悟到了幾分?”冥王再次問道。

張若塵道:“半分吧!”

“很好!只是演練了一次,就能悟出半分,真的很好。有這半分,也算是入了門檻,有了一個參悟的方向,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悟性。將這一招修成,可以再來找我。”

留下這句話,冥王的身影,消散開來,猶如從不曾出現過一般。

張若塵在原地佇立了許久,深深撥出一口氣,隨即轉身離開。

沒有再回瀚海別苑,那邊的事,他已經沒有心情去過問。

回到自己的別苑,張若塵剛準備進入,卻突然發現門前地面上,有一道奇異的印記。

那是一道劍印。

長四尺,寬三寸,劍體並不規則,呈矩尺狀。

“滔天劍的劍印,是誰留在這裡的?”

張若塵的眼中,浮現出絲絲驚異之色。

在地獄界,能夠畫出滔天劍的,只可能是崑崙界的修士。

而張若塵所知道的,身在地獄界的崑崙界修士,屈指可數,是般若?璇璣劍聖?亦或是別的什麼人?

留下滔天劍的劍印,又是什麼意思?

“滔天劍……”

張若塵仔細觀察地上的劍印,很快就發現,劍尖與別苑大門,既不垂直,也不平行,而是呈一個斜角,似是有意而為。

略作思考,張若塵釋放出一道精神力念頭,化為一道精神力分身,向劍尖所指的方向飛去。

張若塵的精神力分身速度極快,飛出了血絕家族,抵達天麟古城。

下一刻,張若塵出現在一條十分寬闊的街道上。

這條街道,與劍尖所指的方向,呈水平線。

街道兩邊樓閣林立,極為繁華,往來的地獄界修士,絡繹不絕。

張若塵沿著街道向前走,隱隱間,生出極為微妙的感應,似正被人窺視。

忽地,張若塵抬起頭來,目光所及,一位嫵媚妖嬈的女子,映入眼簾,正站在街道中心,逆著人流,身形款款的向他行來。

在此之前,他並未發現嫵媚女子的存在,好似憑空出現的一般。

眨眼間,嫵媚女子走到張若塵的面前,沒有說話,卻展露顛倒眾生的笑顏,翻手取出一顆泛著淡淡神光的珠子,捻在兩指之間,放入他的手中。

這一刻,張若塵感覺到整個世界,都發生了本質改變,街道上的修士,盡皆消失無蹤,只剩下他一個人。

明明還立身於街道上,可感覺卻像是身在一片虛空之中,無法感知到天地規則和天地聖氣的存在,天機亦是完全被掩蓋。

在這種情況下,張若塵與本體間的聯絡,竟也被完全切斷。

就在這時,張若塵感覺到,有人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頓時,張若塵腳下的街道消失不見,出現一個漆黑的深淵,他完全不受控制,徑直向下墜落。

佈置多久過去,張若塵得以重新站穩。

但,此刻他已經不是在街道上,而是在一間佈置極為簡單雅緻的房間內。

一抬頭,張若塵就看到一道卓然的身影,揹負雙手,面帶溫和的笑容。

“師尊。”

張若塵怔住,心跳彷彿都停止了一般,隨即,露出激動之色。

要知道,不久前,張若塵還在讓血屠,查詢璇璣劍聖的下落。哪裡想到,這麼快就能在血天部族世界內,見到璇璣劍聖?

璇璣劍聖笑道:“若塵,想要在地獄界與你相見,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血絕家族,一族三真神,沒有一點勇氣,師尊都不敢來的。”

“師尊卻是缺少勇氣,當初就不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將我從萬兆億的手中救下。”

張若塵連忙走向前來,躬身向璇璣劍聖行了一禮,“弟子拜見師尊。”

無論修為達到什麼境界,張若塵也不敢忘卻師恩。

“你我師徒之間,無須如此多禮。”璇璣劍聖伸手,將張若塵扶了起來。

張若塵挺直身體,問道:“師尊是特意來血天部族世界見弟子的?”

璇璣劍聖點頭道:“為師得知你來到地獄界的訊息,便立刻趕了過來,想與你見上一面,只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今天恰逢血絕家族舉行升神宴會,為師便變作不死血族修士,進入血絕家族,在你的居所外,留下滔天劍印。”

“你現在身份特殊,為師卻是不敢在血絕家族內,貿然與你接觸,只能將你引來天麟古城,避免被神靈察覺。”

張若塵明白,如果璇璣劍聖不是這般小心謹慎,只怕早就已經暴露。

畢竟,璇璣劍聖和他不一樣,他有不死血族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地獄界生活。

可璇璣劍聖一旦暴露身份,處境將會十分危險,地獄界絕不會允許有崑崙界的修士潛伏在地獄界。

“師尊,這些年,你在地獄界還好嗎?”張若塵問道。

璇璣劍聖沉默了一瞬間,搖頭笑了笑,道:“什麼是好,什麼是不好?還沒有死,就是好。算了,不談這些。倒是你,這些年過得應該很辛苦,為師都已經知曉,難為你了!”

雖然身在地獄界,可是,璇璣劍聖卻一直在關注著有關張若塵的訊息,從祖靈界功德戰場開始,張若塵身上所發生的事情,璇璣劍聖幾乎都知道。

“師尊,對不起,弟子沒能救回二師兄、三師兄和五師姐,眼睜睜看著他們慘死在面前。”

忽的,張若塵低下了頭,眼中浮現出無邊的歉疚之色。此事,他本來早已放下,可是見到璇璣劍聖,卻忍不住又想起。

當初那一幕幕,彷彿就在眼前。

在這一瞬間,張若塵的心,變得酸澀而又苦楚。

朱洪濤、萬柯等人之死,對他而言,是永遠的痛。

璇璣劍聖輕輕一嘆,拍他的肩膀,道:“那不是你的錯,你無須自責,為師從不曾怪過你,也沒有任何人會怪你。你不是已經為他們報仇了嗎?”

算上黃煙塵,璇璣劍聖這一生,僅僅只收了七名弟子。

可到現在……

若說不傷心,那是不可能的。

璇璣劍聖的雙眼泛紅,卻主動擠出一道笑容,仔細打量著他,笑道:“一別多年,你已經修成大聖,還真是物是人非。當初,所有的弟子,為師最看好的就是你,你果然沒有讓為師失望。”

璇璣劍聖並無子嗣,在他眼中,張若塵就如同是他的孩子一般。

看到張若塵現在的成就,他只有滿心的喜悅。

“師尊冒這麼大的風險,與我聯絡,應該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吧?”張若塵問道。

璇璣劍聖留在地獄界,沒有與寒雪一起回崑崙,一直是讓張若塵萬分不解的事。如此危險的地方,為什麼要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