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尤氏和賈璉交接內外事務的時間,一眾哭靈的孝服娘兒們,也散去休息。

尤三姐拉著姐姐,躲在那屏風後面,偷聽了一會兒大姐等人的講話,然後才悄悄手拉著手退走。

來到大姐給她們安排的歇息處,尤三姐看姐姐面犯秋水之色,神思遊離,同為年輕女孩的她自然能夠猜到三分。

因笑道:“姐姐覺得那璉二爺如何?”

尤二姐一愣,回神過來,看著妹妹戲謔的眼光,驀然臉就紅了,別首道:“他,璉二哥哥自然很好,連大姐都說他是賈家最有本事的人……”

尤三姐仍舊笑道:“姐姐裝糊塗,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什麼。

我就覺得,盛名之下無虛士。那賈璉果然生的和平庸之輩不一樣,一看就是有修養,有城府的人,不過嘛……”

“不過什麼?”

“不過也和其他男人一樣,看見我們的容貌,同樣挪不開眼睛,嘻嘻。”

尤三姐肆無忌憚的取笑,讓尤二姐覺得羞恥,幸好此時屋裡無人,才忙作勢去捂妹妹的嘴,並教訓道:“如今可不比在我們自己家裡,你說話做事可得小心些。

璉二哥哥可不是一般人,你怎麼可以拿他取笑,萬一被人聽去,豈不顯得輕浮無禮?”

“怕什麼,我又沒有渾說。

天下男人都好色,就許他們髒的臭的混來,我們連說說也不行?

姐姐你難道忘了,上年大姐夫和他家小子到我們家裡來,看見我們兩個,眼睛都冒光了,恨不得吃了我們!

後來大姐夫還借酒在院子裡調戲你,若非我撞見,只怕姐姐你的便宜都被他給佔了!

哼,他還是我們的姐夫尚且如此,更何況別人。

我早聽人說過,他們這宗人家,外面光鮮,其實內裡比什麼都髒,根本不講倫常的。”

尤二姐啞然,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見識觀念其實差不多。她心裡雖然也有類似的看法,但是她不像妹妹,敢直接說出來。

“那賈璉我也打聽過了,到著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這一點,從昨兒晚大姐特意交代我們,見到他要恭敬些就可以猜得到。想來他在這兩府裡很有地位,說不定連大姐都多有要仰仗他的地方,才會如此。

我想既然如此,姐姐若是喜歡他,不妨去試試!

橫豎老孃不是想要叫我們嫁得金龜婿嗎?既然都是嫁給有權勢的,何不選一個自己喜歡的呢?

如此既能如了老孃的願,自己也歡喜,豈不兩全?”

妹妹的話,說的尤二姐驀然心動。

她本身就對賈璉頗有一見鍾情之感,又知道賈璉身份地位等盡皆不凡,如今聽妹妹這一番話,心想若是當真能嫁得這樣的郎君,即便是做妾,倒也不覺得委屈。

不過

“不過,妹妹或許看扁了人。

我聽大姐身邊的人說,這位璉二哥哥可是個正直的人。

聽說他為了糟糠之妻,連公主都能置之不理,何況於我……”

自卑,是敗落寒門女子常見的心態。

誰知尤三姐一聽她的話,頓時翻了個白眼?

“正直的人?依我說,這世上就沒有什麼正直的男人。

你信不信,這位璉二爺,說不定和我們大姐之間的關係,就不一般……”

“你瘋了,這話你也敢亂說。”尤二姐大驚,立馬捂住妹妹的嘴,不讓她再說話。

尤三姐扳開姐姐的手,小聲的道:“這話我可不是隨便亂說的,而是方才在靈堂的時候,我仔細看大姐瞅那璉二爺的眼神,突然有的猜測。

姐姐你想,大姐夫死了,大姐又沒有別的倚靠,憑她一個人,怎麼可能守住這偌大的國公府邸?

我們過來之前不是還替她擔心嗎?

但是你看我們過來之後,你可曾瞅見她緊張、憂心忡忡過?

我本來就奇怪,直到看見這位璉二爺,看大姐對他的態度,我就忽然明白了。

當然,我這也不過是猜的,或許大姐和他確實沒什麼,而是另有憑仗。

但是總之,大姐身上肯定有秘密!”

尤二姐沒有妹妹那麼大膽心細,但是她知道妹妹是個聰明人,所以還是未免順著對方的話去思考了一下。

這麼一想,一個年富力強,一個風華正茂,待在一個家裡,倒果真有幾分可能。

只不過若姐姐當真和他有私情的話,那自己就越發沒機會了。

她方才還想著,若是姐姐肯為她做主,牽線搭橋的話,她憑藉容貌,還是有機會嫁進豪門的。

她今年十五歲,正是到了要嫁人的年紀。加上眼睜睜看著家族日漸衰微,甚至到了與普通庶民沒多大區別的地步,有此想法,十分尋常。

尤三姐倒也不是故意要去揣測自家大姐,她知道,要是她敢把大姐給得罪了,讓大姐將她們送回老家去,別的不說,老母親一定不會饒過她。

過慣了富足生活的母親,這些年常常抱怨日道艱難。

好容易能夠到這國公府來享享福,她老人家不知多高興,做昨晚到現在,也不知道說了多少遍,大姐是個有孝心的好孩子!

因此拋卻這一點,尤三姐繼續與姐姐密語:“姐姐可不要猶豫,待錯過了將來後悔。

姐姐又不是像那公主那般,非要逼著人家休妻另娶。

璉二哥哥不願意,越發說明是個值得託付的男人。

再說,以姐姐的容貌,便是那公主也未必比的過。若是嫁給人做妾,任是世間哪個男人,不是夢寐以求的事?璉二哥哥,想來也是不能拒絕的。”

見尤三姐越發說的露骨,尤二姐不由得臉紅了,羞問道:“你何必說那麼多來攛掇我?要說美貌,你也不比我差,要不,你去試試好了。”

一句話,把尤三姐的臉也說紅了。

她惱道:“姐姐好沒道理,妹妹不過是看你對那賈璉頗有意思,才這麼勸你,你卻不知道好歹,反過來打趣我。

說句不怕姐姐笑話的話,妹妹是個固執的人。

任是他貌比潘安,才過子建,富賽石崇,我也是不與人做妾的。

我這輩子,只求一個稱我心意的男人,兩個人攜手過一輩子,那就足夠了。即便是吃糠咽菜,我也不在乎。”

尤二姐聞言,心裡老大不是滋味。

怎麼覺得,在妹妹眼裡,自己就是沒有追求,貪圖富貴的庸俗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