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到了天寶十三年二月,安西也迎來了早春,地上的綠草開始吐出新芽,空氣中有溼潤溫暖的氣息。

雖然凌山還是冰天雪地的世界,但氣溫已經回升,只要準備充分,便可以牽著駱駝和馬,翻越凌山了。

龜茲城內,很多支粟特商隊準備出發了,這些商隊都是冬天抵達龜茲,但冬天無法翻越凌山,翻越凌山需要兩三天時間,至少要在凌山上呆兩個晚上,就算住在帳篷內也會被凍僵,幾十里長的河谷內也是大雪封路,根本就進不了山。

商人只能在龜茲城等候開春,按照經驗,一般進入二月後,就可以出發翻越凌山了。

李鄴也準備去河中了,經過了一個冬天的恢復和訓練,安西軍已經恢復到兩萬人,士氣和作戰實力也漸漸回到高峰時期。

攻打吐蕃軍的時機漸漸成熟。

大帳內,安西和北庭大將濟濟一堂。

節度副使席元慶、龜茲兵馬使李嗣業、司馬段秀實、大將白孝德、馬璘、荔非元禮、荔非守瑜、衛伯玉等等,還有北庭軍三員大將劉永、王唯良和曹令忠。

李鄴讓士兵掛出一幅很大地圖,他用木杆指著地圖道:“我打算用半年時間收復大小勃律,兵力為三萬五千人,其中安西一萬五千人,北庭軍一萬人,以及河中軍一萬人,整個戰役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為行軍階段,安西軍由李嗣業統領,從疏勒出發,走播密川穀地到黃金堡,再從黃金堡向南到朅師國。

我率北庭軍和河中軍從碎葉出發,到俱戰提再向南到吐火羅,再從護蜜到朅師國,我們兩支大軍在朅師國匯合。”

李鄴又對席元慶道:“這次出征大小勃律,席將軍就和段司馬留守安西。”

席元慶默默點頭,他自己的情況自己清楚,他在四年前攻打朅師國時,走的是小勃律路線,結果受寒大病一場,落下了病根,肺部出了問題,上不了高原。

段秀實目前出任司馬,但沒有長史,實際上他就負責主管安西政務,他確實也離不開。

李鄴又道:“安西這邊我留五千軍隊,鎮守且末和若羌一線,就拜託席將軍了。”

席元慶站起身表態道:“請節度使放心,我會親自坐鎮典合城,決不讓吐蕃軍再來第二次!”

李鄴點點頭,又對李嗣業道:“這一次所有駱駝都要用上,糧食和羊群都要帶夠,不能再像上次攻打朅師國那樣,最後糧食都沒有了。”

李嗣業躬身道:“卑職一定做好充足的準備!”

“不光是準備,我們和小勃律的歸仁軍還有聯絡嗎?”李鄴又問道。

旁邊段秀實道:“啟稟使君,疏勒那邊駐軍和小勃律有聯絡,歸仁軍由疏勒管轄。”

“立刻發鷹信給疏勒駐軍,要他們安排歸仁軍詳細探查大小勃律的吐蕃軍情況,這一點非常重要。”

做完部署後,第二天一早,李鄴率領一萬軍隊離開了龜茲,向西進發,十幾支粟特商隊也帶著數千頭駱駝浩浩蕩蕩跟隨唐軍一起出發,加上唐軍的駱駝,光駝隊就有數十里長。

七天後,隊伍抵達了姑墨州,姑墨州就是今天的阿克蘇,這裡曾經是姑墨國,唐軍在這裡有座軍城,叫做拔換城。

唐軍隊伍又沿著拔換河向西北方向而行,走過一片戈壁灘,兩天後便遠遠看見了凌山,凌山山脈屬於天山的一部分,海拔六千多米,終年積雪,這裡有天山的最高峰,雪蓮峰,遠遠望去,幾座雪山簇聚在一起,就像一朵盛開的雪蓮花。

隊伍是清晨出發,沿著著名的夏塔古道而行,冬天時,夏塔古道上的積雪最深時達六尺,超過很多人的頭頂,別說跨越凌山,山谷內的積雪關就過不去。

但現在是二月中旬,按照陽曆算已經是三月下旬了,山腰以下的積雪已經完全融化,穿越凌山成為了現實。

山谷兩邊都是雄偉的大山,一片片筆直的松林和杉樹從山腰處向下蔓延,山谷內便是一望無際的草地,草地上盛開著一片片絢麗的野花,微風中搖曳多姿,一條小河從山上流淌下來,流水潺潺,穿過了山谷,最後匯入拔換河中。

下午時分,隊伍抵達了勃達嶺腳下,隊伍紮下帳篷,開始休息過夜。

勃達嶺海拔約四千米,馬匹和駱駝都可以通行,這裡便成為絲綢之路上一個著名的隘口,無論商人還是軍隊,還有傳信人,都必須從這裡翻越凌山。

冬天這裡過不去,商隊就會停下了,或者在北面的碎葉城,或者在南面的龜茲城,很好地休息一個冬天,春暖花開時再繼續旅程。

一般穿越凌山要兩到三天,主要看天氣情況,李鄴選擇時間就非常巧妙,他是清晨從夏塔古道出發,實際上只用住一夜,次日黃昏就能走出凌山。

隊伍越過了凌山,在凌山山腳的頓多城休息了一夜,頓多城是一座小軍城,只有三十名駐軍,還有十幾家商鋪,專門給往來的商隊進行補給。

隊伍又再度西行,穿過了幾道峽谷,三天後,李鄴率領大軍終於抵達了熱海,又回到了這片熟悉的土地。

碎葉城和他離去時沒有什麼變化,李鄴返回,河中都督府的官員和將領紛紛出城來迎接。

李鄴讓副都督獨孤應安排軍營大帳,讓北庭軍駐營休息。

回到官衙,他又聽取了長史謝縉和王昌齡的彙報,李鄴更關心鹹海城的情況。

長史謝縉笑道:“鹹海城很安靜,可薩國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派人過去,裴將軍傳了最新訊息,他們重新經過了人口登記盤查,連同城外的農民一起,一共有兩萬四千餘戶,近十萬人口,基本都是在藥殺河兩岸種小麥和草綿為生。

那裡小麥很便宜,裴將軍說他採購了十萬石糧食,已經用皮筏子運送去了俱戰提,他還說那邊種植的草綿很好,用來填充冬衣和被褥,非常暖和。”

李鄴點點頭,草綿就是棉花,唐朝時主要產在大食和埃及一帶,可薩國也盛產棉花,碎葉這邊的布匹都是棉布,但也是從西面運來的。

當然也可以引棉花到河西走廊或者河套平原種植,儘管這種棉布暫時替代不了麻布,但它卻是優秀的填充料,它能使中下層百姓的冬天不再寒冷難熬。

李鄴決定在碎葉休息十天後,大軍向俱戰提進發。

他隨即要求河中府進行戰備,準備大量的駱駝和糧食。

傍晚時分,李鄴和王昌齡一起返回貴賓館,李鄴很歉疚,他沒辦法帶王昌齡的家人一起回來。

王昌齡笑道:“都督不必歉疚,敦煌發生戰爭,這是誰也想不到的事情,他們會跟隨粟特商隊一起過來,估計三月份吧!他們就會出發了。”

李鄴笑了笑又道:“那幾名參加科舉的學生,我在敦煌沒有找到他們?”

“他們不在敦煌,在酒泉,參加肅州的秋試,都透過了,現在他們應該在長安了,你父親答應替我照顧他們。”

“那就好,正好躲過了敦煌的戰爭。”

“是啊!我就說他們運氣好,往年都是在沙州,今年沙州那邊名額滿了,他們就去了肅州,陰差陽錯,正好躲過一劫。”

兩人說說笑笑,來到了驛站門口,一直在驛站門口等候的侍女小康,一頭撲進李鄴懷中,淚水不爭氣地流滿了臉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