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四,處暑,天氣漸涼。

彼時的許昌各地,金黃色的稻穀已然趨近成熟,大約再過十來日的功夫,便是整個秋收的時節。

這功夫,距離許昌開學的時日,也沒剩下幾天的功夫。

而趁著這段時間之內,戲煜則是將教學所需要的教科書準備的差不多了。

現如今,他算是得了些空閒的功夫,就等著九月初學校開學招募士子入學了。

而最近這段時間內,壽春的袁術方向,暫時還未有訊息傳來。

不過,呂布從幷州撤離的訊息,卻很快便傳至到了許昌之內。

得之呂布竟讓放棄了幷州,轉道河內,一路帶著大軍南下。

此刻的曹操第一時間便召集麾下,連帶著還特意通知了戲煜。

等戲煜帶著典韋和趙雲抵達許昌衙署正堂的時候,曹操正與荀攸等人商討著是否要趁著這般機會阻擊呂布!

這功夫看到戲煜領著趙雲等人前來,曹操笑著招呼了一聲。

戲煜點了點頭,跟著便默不作聲的落座在了邊上的座位之上。

“司空,此番呂布南下,正是我等出軍之時機,一者可順勢西進,二者阻擊呂布!”

有人諫言,曹操聽道這話不由的點了點頭。

呂布的存在不像是張繡,其人的武力對於曹操來說,終究還是較為欣賞的。

這是一頭虓虎,其勇猛,天下皆聞,若是放任其不管,終究是禍患。

“司空,呂布此番南下,乃是打算投效於袁術也,此番若不狙擊,必成禍患!”

這功夫,邊上的荀攸也跟著點了點頭。

“布驍猛,又恃袁術,若縱橫淮、泗間,豪傑必應之。”

一干人盡皆開口。

戲煜倒是沒有多說什麼。

荀攸等人說的沒錯,這個時候狙擊呂布,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只是,這件事情哪裡那麼簡單。

呂布麾下的大多都是西涼鐵騎,對方此番目的所在並非是攻城略地。

曹操想要帶著數萬步卒狙擊呂布,本身便是一件極難之事。

一方面,兩者的速度不是一個概念,另一方面,呂布過的又不是曹操的地盤。

而從河內到壽春的路,並不是只有一條。

此番呂布已經在行程之中,曹操這時候才召集麾下商量,其實已經遲了。

見眾人意見和自己差不多,曹操這功夫目光看向戲煜。

對方從過來到現在,一直未曾開口,雖說兩者如今地位相當,但他和戲煜彼此間相處,還是如往常一般。

“奉義,你有何解?”

聽到曹操突兀間朝著自己發問。

戲煜到也沒有猶豫,頓了頓便跟著笑了一聲。

“兄長此番決定,我倒是覺得大可不必,一則,呂布已然帶著大軍離開幷州,其行蹤未定,我軍想要確定對方行蹤,還需時日。”

“二來,此番呂布目的,非是攻城略地,其途中必然是急行軍,其麾下大多是西涼鐵騎,速度上便有天然之優勢!”

“若司空真的想要進軍的話,我看還是在秋收之後,直接攻伐袁術的好!”

戲煜開口,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現如今狙擊呂布,沒有太多的必要,很可能到頭來白費一場功夫。

還不如老老實實做好準備,等到秋收之後,直接帶著大軍去攻伐袁術的好。

聽道這話,曹操第一時間並未開口。

正如戲煜所說的一般,呂布麾下是西涼鐵騎,對方連幷州說放棄都放棄了,此番狙擊能不能有成效還未可知。

大軍一旦出兵,所耗費的財力物力軍需等,多少都有些代價。

若是針對呂布無功的話,便得不償失了。

曹操正思索著,誰曾想,這功夫麾下有人卻已然忍不住了。

這功夫夏侯惇冷笑了一聲。

“吾曾聞太尉此前領著輜重營押送糧草之時,曾經在前往徐州的官道上擊潰過呂布!”

“也不知道,這事情是不是真的!”

毫無徵兆的,夏侯惇突兀間開口說出這般話,使得在場人多少都有些訝異。

戲煜下意識朝著夏侯惇看了一眼,現如今對方兩隻眼睛完好無缺。

看起來讓戲煜不由的有些怪異。

或許,在他的腦海中,早就給夏侯惇打上了一個獨眼的標籤。

而眼下夏侯惇這般話是什麼意思。

很明顯,對方在質疑他!

而說到底他擊潰呂布的事情,除了輜重營和呂布的手下等人之外,沒有人知曉。

這功夫原屬於呂布麾下的張遼也坐在堂中。

但因為剛才討論的是狙擊呂布的事情,張遼此刻的心情多少有些沉重。

再怎麼說,呂布也只是他此前的主公,他雖然投效了曹操。

但情義上,他是不願意和呂布面對的。

而當初與他一同受俘的人之中,現階段,也唯有他明面上投效了曹操。

陳宮如今則算是靠攏在戲煜一邊,有部分人便隨即跟著陳宮。

高順,因為其不願投效的緣故,曹操倒也沒有在理會過對方,眼下的高順,現如今算是在許昌和劉備的待遇差不多。

都是閒人。

至於這功夫夏侯惇突然間質疑戲煜,張遼多少也能明白點什麼。

似乎自從戲煜升職御史大夫之後,曹操麾下的人,對於戲煜便已然開始帶著成見了。

而現如今,對方升任太尉之後,這股意見在曹操麾下的人之中,更為濃烈一些。

其中夏侯氏兄弟二人最為明顯,再次者,曹洪、曹純,皆有之。

張遼雖說投效了曹操,但對於戲煜他的心情還是有些複雜的。

對方當初必然是擊潰了呂布的,不然的話,君候為何要跑到幷州去。

他對於呂布,還是多少有些瞭解的。

不過,畢竟張遼也沒有親眼見過,此刻的他,倒是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是啊,說是擊潰了呂布,誰又曾看見過呢?”

夏侯惇剛剛說完,夏侯淵在邊上突然間笑了一聲。

這話裡意思,質疑便更為明顯了。

戲煜眉角微微往下垂了垂,他雖未開口,但邊上的典韋卻已然坐不住了。

“狗屁!”

“你們兩個什麼意思,我家先生當初帶著我,親自將那呂布擊潰逃竄的,俺老典當初就在現場,咋的你們還不信?”

典韋喝罵了一句。

這功夫,夏侯惇冷笑了一聲:“誰知道呢!”

“要真的擊潰了,為什麼不見呂布的頭顱懸掛在那槍尖之上?”

夏侯淵跟著一唱一和。

“是啊,說什麼不如秋收之後去打袁術!”

“我看,怕不是某些人怕了那呂布,怕之前的聲名被人戳穿!”

這話更顯得刺耳了。

連帶著荀彧等人都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

這功夫,曹洪嘴角抽搐,戲煜有沒有擊潰呂布這事,大概是真的。

畢竟,當初他在戲煜面前,眨眼間便被擊潰了。

若是這樣的戲煜都擊潰不了呂布的話,那傳聞中的呂布要強到什麼地步!

他又不是沒聽過呂布的傳聞,對方的武力雖然強橫,但多少還是能看到一些底線的。

但,眼前的戲煜看不到啊!

不過,雖然他承認戲煜的武力強橫,夏侯惇倆人心裡或許也是有數的。

但,眼下之所以如此針對戲煜,其實並不是因為武力的原因,而是政局。

如今的戲煜,已經和他們不是一個陣營了。

夏侯惇兩人這般說話,多少是在給戲煜下馬威。

曹洪心中清楚,對於這般情況,他也是如此想的,以前敬重戲煜,一方面是因為對方和自己一樣效力於曹操。

另一方面,則是對方的武力讓他敬佩。

但現在,對方都不是自己人了。

武力強有怎麼樣,這天下有些時候看的並不是武力,而是勢力。

這功夫,隨著典韋開口喝罵。

夏侯惇倒也沒有絲毫的忍讓,整個身形直接便跟著站了起來。

“呦,我當是誰,感情是壯殤候啊!”

夏侯惇當著眾人的面開始陰陽怪氣。

邊上的夏侯淵也跟著忍不住調笑:“壯殤,壯殤,死人也能說話嗎?”

這般話一開口,典韋整個人臉色都跟著漲紅了起來。

若是此刻他手上雙戟皆在的話,他說不得就要上去給那兩個人一個身上桶一個窟窿。

“找打!”

典韋有些坐不住!

嚷嚷著就要上前動手,這功夫夏侯兄弟兩人也一點不杵,跟著便往典韋身前湊。

眼看著事態似乎要往不對勁的方向發展。

這功夫,正堂內坐著的人臉色都跟著變了起來。

荀彧臉色發黑,他明白,從戲煜升任至太尉的那一刻起,有些事情便已然和此前不一樣了。

只是,荀彧沒想到的是,這事情的變化會來的這般快。

以如今的天下局勢來看,戲煜和曹操兩者乃是相互成就。

曹操能走到現在這一步,離不開戲煜的輔佐,而戲煜能有如今天下聞名的名聲,也少不了曹操的原因。

如今天下諸侯還未平定,他做不到就這樣看這兩人出現嫌隙。

邊上的程昱則是惶恐的起身,生怕波及到他一般。

對於夏侯惇等人突兀間的表現,他雖然有些意外,但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只是,放在如今這場合,多少還是有些不合適的。

此刻,隨著夏侯惇、典韋等人的動態,一眾謀士或多或少都有些避讓。

曹仁上前擋住了夏侯惇,趙雲也起身打算拉住典韋。

戲煜眼角打量著曹操,曹操這功夫才像是突然間回過神一般。

老曹那雙眼神裡突然間像是有精光反射一般。

“妙才,元讓,爾等放肆!”

“你二人當這衙署是什麼地方,是你家正堂嗎?”

曹操開口出聲呵斥。

這功夫戲煜也朝著典韋看了看:“阿韋,回來坐下!”

和曹操的語氣不同,戲煜只是輕輕出了一聲。

聽道這話,典韋有些氣憤,但還是聽話的轉身坐了回來。

這功夫,看到典韋的動作之後,夏侯惇和夏侯淵也在曹操的眼神下躬了躬手坐回了原地。

“奉義剛才所說,不無道理,吾正在心中推測,未曾想,你等竟然鬧出這般事,當真是放肆!”

“爾等以為自己是誰!”

“奉義,剛才那些話,切勿放在心裡,我替這兩個蠢材向你陪個不是!”

呵斥完夏侯惇兩人之後,曹操這才轉頭朝著戲煜致了一聲歉。

只是,這話聽到戲煜的耳朵裡,卻也聽出了一些東西。

曹操說剛才因為他的話,思緒神遊了。

沒注意到夏侯惇兩人剛才的話,但,他既然沒注意到,又怎麼知道兩人剛才在詆譭他。

老曹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啊!

什麼意思?

這是因為他升任了太尉的緣故,開始試探起自己了!

還是說,從現在開始,老曹的心裡已經開始防備起他了。

這一瞬間,戲煜思緒不由的有些閃爍。

不過,表面上,戲煜依舊朝著曹操笑了笑。

“兄長知道,我對於武力這種事情,向來是不慎在意的!”

戲煜臉色淡然,曹操的目光盯著對方的神情。

看不出一絲的問題。

瞳孔內倒影的人,就像是從來都沒有變一樣。

又像是,他從來都沒有看清過。

曹操有些恍惚,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和奉義之間,似乎已然和從前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他們曾經夙夜暢談,而如今,這樣的日子卻一去不復返。

從抵達許昌之後,似乎便在也沒有過了。

現如今,他甚至於能在彼此之間,感受到一股隔閡感。

這般的感覺讓曹操感覺有些心亂。

“兄長,既然此番無事了,我回去還要準備學校開學的事宜,便先告辭了!”

朝著曹操說了一句,戲煜緩緩起身,姿態極為儒雅,一點也沒有武人的銳氣。

對面的戲志才不由的朝著自家弟弟看了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他這功夫突然間想到了自己當初決定要來曹營之時的景象。

當初他和戲煜在家裡辯論天下局勢,說到曹操的時候,自家弟弟便像是對曹操極為熟悉一般。

說的頭頭是道,甚至於連其人的性格多少都有所分析。

不過那個時候戲志才並沒有放在心上。

而兩人那時候對於曹操的能力,都是極為認可的,也正是因為這般原因,他才會選擇在荀彧找他之後,投效曹操。

之後,又引來了戲煜。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如今的戲志才,突兀間有些後悔了。

或許,當初他便不該去那兗州,去找那曹操。

如果是那般樣子的話,戲煜也不會跟著他一同出仕曹營。

以自家弟弟的能耐,在這天下之內,遲早都會閃耀出光彩的。

他就像是黑夜中的皓月一般,光彩奪目,即便是一時的烏雲遮蓋,卻也蓋不住多長時間。

而現如今,戲煜已然和曹操有漸行漸遠的趨勢。

按理來說,忠貞之士不事二主,他既然選擇了曹操,那便需要為對方出謀劃策,堅定的站在對方的邊上。

但,另外一邊,那是自己的骨肉兄弟,他又怎麼能棄之不顧。

或許從替戲煜隱瞞下之前孫策蹤跡的時候,他心中便已然有了決定了。

這功夫,戲志才在心裡嘆了口氣。

他只希望,曹操和戲煜的這股疏離感,來得更遲一些吧。

聽到戲煜要離開,曹操倒也沒有絲毫在意,他點了點頭,起身主動跟著戲煜往外走。

眼神又朝著夏侯惇等人瞪了一眼。

戲煜倒沒放在心上,隨著曹操出了衙署之後,躬了躬手便帶著趙雲和典韋直接朝著戲府的方向返回。

大約走到半途之中的時候,典韋便再也忍不住了。

“先生,那些傢伙,剛才明擺著就是故意針對你啊!”

他典韋雖然有些事情看不清楚。

但有些氣氛這種東西,卻還是能識得清的。

那夏侯惇兩人說那些話,還能是什麼意思?

明擺著就是藉機諷刺。

邊上的趙雲這功夫臉色也是差不多。

他雖然沒有典韋那般直性子,但有些事情卻也能夠看得明白。

自從自家先生晉升至太尉之後,這許昌之內的風向便已然有所變化。

那些曹操麾下的人,明顯的對戲煜已經產生了意見。

今日之事,便是最為明顯的徵兆。

“先生,今日之事!”

趙雲張了張嘴,有些話想要說出來,卻卡在喉嚨內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戲煜轉頭朝著趙雲和典韋兩人看了看,又搖了搖頭。

有些事情,他自然也能體會的到。

只是,現如今這般情況,他似乎也有些迷茫。

曹操態度的轉變,讓戲煜心中有些猶豫,對方是試探,還是真的開始忌憚自己。

這多少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不過,不管是試探和忌憚,曹操和他之間終究是有些不一樣了。

只是眼下這般情況,戲煜暫時不想理會。

“今日之事,不必放在心上!”

“日後的路,還有很長的時間要去走,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未來的事情,戲煜也說不上來。

或許曹操依舊會像此前一樣信賴他,又或者從今日開始忌憚於他。

對於戲煜來說,都不是很重要。

他如今放在心上的,是即將開學的許昌學校。

想要真真切切的改變這個時代,僅僅靠他一個人是很難做到的,他需要更多的幫手。

需要去培養更多的人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