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小鳳挑了挑鬍子。

他的鬍子修剪的非常整齊,看起來像是兩條眉毛,微笑的時候,稍稍抽動上唇鬍鬚,所有人都會被他吸引。

作為鼎鼎有名的江湖浪子,陸小鳳的鬍鬚,就好比楚留香的鼻子,具有難以形容的,玄之又玄的,男人想一拳打扁但女人想一口咬住的吸引力。

沈煉是男人。

所以沈煉揮出了拳頭。

陸小鳳身形沒有移動,卻又好似飛速移動,明明站在那裡,卻又好似不在那裡,氣機變得比雲霧更加縹緲。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朦朦朧朧。

如鏡花水月,如海市蜃樓,如九天之上的雲海,如神秘深邃的星空。

沈煉的靈覺何等敏銳,眼睛更是難以形容的凌厲,但即便以五瞳慧眼去捕捉陸小鳳,卻也只有模糊的氣機。

陸小鳳既存在於那裡,同時也不存在那裡,在沈煉觸碰到他之前,靈覺感知被他矇蔽,無法鎖定具體方位。

這就是陸小鳳的戰術?

這戰術果然非常契合陸小鳳!

陸小鳳和沈煉不同,沈煉是揮舞拳頭猛攻,頂心肘、純陽鐵山靠、猛虎硬爬山、閻王三點手、立地通天炮。

如果一拳沒有打死敵人,那就神力再催,再打一次,如果敵人頂著厚重的烏龜殼,就用孤問飛速旋轉鑽探。

陸小鳳是輕功和技巧的結合。

避實就虛,窺探破綻,一擊必殺。

如今他出入於有無之間,打破虛實轉化的界限,當真讓人感到震驚。

不碰,永遠不知其虛實。

既然如此,那就——猛攻!

沈煉左手虎爪猛虎出山,右手龍爪捕風捉影,龍虎雙爪抓向其胸腹,卻只抓到殘影,陸小鳳悄然現身身後。

沈煉飛起右腿神龍擺尾,身子迴旋之時雙爪齊抓,卻仍舊只是殘影。

陸小鳳回到原地。

他似乎從未移動過腳步。

沈煉雙手結印,以萬神印感知周圍的氣機變化,雙目精光閃爍,綠幽幽的光芒一掃而過,利爪隨之而抓出。

“刷!”

陸小鳳的身形變化為殘影,沈煉好似發力太過,身子不由自主旋轉,可就在身子翻轉半圈時,筆直指向蒼天的右腿猛地彈震,踢向身體後方。

“嗤!”

陸小鳳倏然出現,彈指點向沈煉腳底湧泉穴,沈煉足尖繃得筆直,兩條長腿擺成一字,隨即飛速回旋飛踢。

“不打了,不打了,沈煉,你怎麼發現我的?你能查知我的氣機?”

陸小鳳後退數步。

他只想找沈煉試驗招數,沒興趣和沈煉這頭兇獸對拼拳腳,否則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會被沈煉錘成鐵餅。

“你領悟的這門絕學,遠遠超出我的想象,氣機如虛似幻,若要把握你的氣機,就算花滿樓也未必能做到。

這條路不可行,還有別的方法。

你終歸是要出手的。

你不可能一直與我對峙。

維持這種狀態的消耗,肯定大於我蓄力的損耗,你不可能耗得過我。

無論是虛幻還是真實,無論氣機遮掩多麼縹緲,都是為了彈指出招。

任何武功,進攻的時候,都會發出戰意和殺意,哪怕切磋也不例外。

我方才感知到的,就是你出手瞬間一閃而過的戰意,還有你的蓄力,你在蓄力的時候,會退出這種狀態。”

沈煉氣定神閒的說出破綻。

切磋本就是為了完善武功,沒什麼不可說的,早說出來,早日彌補。

陸小鳳心中暗暗感嘆。

沈煉不僅悟性驚人,戰鬥能力更是超凡脫俗,乃天生戰神,只要沈煉進入戰鬥狀態,就能快速發現破綻。

更讓人感到驚訝的,則是沈煉在發現破綻後,會立刻佈置對應戰術。

方才如果是在生死相搏,陸小鳳的靈犀一指,就要試試沈煉的戳腳。

準確的說,是金剛戳腳。

運轉金剛不壞神功,把雙腿變為大力金剛腿,然後借回旋之力,如同標槍一般踢出,能一腳洞穿銅牆鐵壁。

一腳踢不穿,就再來一腳。

張果老,醉酒拋杯踢連環!

沈煉的雙腿能踢到天荒地老。

陸小鳳摸摸鬍子:“沈煉,你剛才說花滿樓感知不到我的氣機,如果我去偷襲花滿樓,有幾分成功率?萬一哪天我缺錢了,可以綁架花滿樓。”

花滿樓:(;OдO)

沈煉昨天晚上和花滿樓約好,今天早晨一同晨練,由花滿樓領操,帶領大家打太極,為表示重視,花滿樓特意換了一身道袍,找回武當山的感覺。

萬沒想到,剛剛到來,就聽到陸小鳳計劃打他悶棍,然後綁架他。

陸小鳳的腦子是壞掉了麼?

當著捕快的面策劃綁架勒索?

難道這傢伙欠的風流債太多,不得不出海跑路,打算去暹羅避避難?

沈煉一巴掌打醒陸小鳳:“當初聽故事的不只是你,花滿樓也有領悟,他察覺不到氣機,但能感知別的。”

陸小鳳冷哼道:“比如呢?”

沈煉在指尖凝聚純陽之氣,把指尖變得灼熱:“比如溫度,透過感知你身體的熱量,判斷你此時的狀態。”

陸小鳳揮手用了招寒冰綿掌。

這是他無意間學到的。

有多無意呢?

無意到連他自己都沒有在意,陸小鳳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學會的。

這是他少時的習慣,看到有趣的功夫便記憶下來,記下來就能學會。

陸小鳳會多少武技、多少妙招,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但他總是能在最恰當的時刻,施展出這些散亂的招數。

沈煉冷笑道:“你或許能用寒冰綿掌改變體溫,可你似乎忘記了,灼熱和寒冷都是異常,你身邊突然出現一具冷冰冰的殭屍,你會不會戒備?”

“我變成木頭人狀態。”

“你身邊突然出現一具絕不應該出現的木頭人,你會不會戒備?”

“我躲在路上埋伏他。”

“除了感知體溫,花滿樓還能聽到呼吸和心跳,你越壓制,聲音越小,便越說明有鬼,越應該提起戒備。”

“我……我……我……”

陸小鳳一連“我”了三聲,也沒想到破解之法,鬱悶的回過頭,打算去吃早飯,恰好看到準備領操的花滿樓。

尷尬!

難以言說的尷尬。

陸小鳳的腳趾摳破鞋子,在地上摳出三室一廳、四合院、蘇州園林。

這份尷尬該怎麼形容呢?

陸小鳳能把烏蒙山摳出一條路!

“花滿樓,早啊!”

“陸小鳳,你也早。”

“你什麼時候來的?”

“在你說要綁架我的時候。”

花滿樓面上風輕雲淡,心中卻是樂開了花,陸小鳳尷尬的想去撞山。

“那個……我……我去拉屎!”

陸小鳳頭也不回的跑路。

在抽搐的腳趾的幫助下,他的輕功似乎有所提升,變得比以前更快。

沈煉淡定的說道:“花滿樓,等會大家聚起來,你負責給我們領操。”

花滿樓:(ω)

沈煉:┓(;_`)┏

這都是陸小鳳沒事搞事,與我有什麼關係,難道我會去綁架你?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就算真的要綁架,那也是盧劍星負責動手,他對綁架相對比較擅長。

練武之人均是早睡早起。

越是大派子弟,教養便越嚴格。

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穩固根基。

當今武林築基之法,以少林武當的心法為最,花滿樓是“武當三俠”俞岱巖親傳弟子,繼承武當正宗太極。

眾人早就想瞻仰其中的玄妙。

如今沈煉請花滿樓領操,花滿樓特意穿了道袍,群雄自然不會怠慢,就連唐竹權和司馬血,也做好了準備。

“一個西瓜切兩半,你一半,我一半,你不要我收回來(轉身推掌),我再送給你,不要我再收回來……”

起勢,野馬分鬃,白鶴亮翅,摟膝拗步,手揮琵琶,倒卷肱,左攬雀尾,右攬雀尾,單鞭,雲手,單鞭……

太極絕非密不可傳的秘術。

準確的說,這是一種理念。

每個人都能根據太極,結合自身武道特點,創出獨屬於自己的武技。

武當太極拳,是把理念進行解析。

既有老少皆宜的簡化版本,也有入門築基的武當綿掌,還有登峰造極的太極玄功,幾乎契合所有的江湖人。

縱然對武當理念完全不認同,是不折不扣的殺星,也能作為健身操。

晨練的時候還是很好用的。

上至九十九,下至剛會走,無論會不會武功,都能憑此強身健體。

這才是最強的絕學!

因為這可以永遠的傳承下去。

就算到了末法時代,所有武者都無法修出真氣,也練不成內家罡勁,所有人都是普通人,也不會影響傳承。

這算不算私自傳授心法?

誰家“健身操”是秘傳心法啊?

武當創派百餘年,招收過不知多少俗家弟子,早就給流傳出去了。

當年張三丰武道有成,對決強敵逍遙王之時,順手把太極拳傳給附近打鬧玩耍的孩童,絲毫沒有藏私之意。

花滿樓打的太極,雖然比健身操高明許多,但那是花滿樓的領悟,既然是花滿樓的領悟,自然能隨意傳授。

練去吧!

最好全都練成太極拳!

沈煉一邊打太極一邊觀察。

在花滿樓獨特的氣機籠罩下,所有人都放鬆身心,平心靜氣,最先進入頓悟狀態的,當然是蕭秋水,隨後有感悟的是陸小鳳、西門吹雪、水芙蓉。

西門吹雪和武當似乎格格不入,但不代表他不能有所感悟。

誰能否認西門吹雪的天賦?

誰說西門吹雪只會劍法?

西門吹雪內功渾厚,輕功高明,精通忍術,擅長解毒,還會做點心,甚至還精通追蹤、偽裝,妥妥的全才。

不知不覺間,大半座縣衙,全都被太極意境籠罩,所有人渾然忘我。

除了唐老人。

唐老人好似一顆青松,站在門口守護著奢香夫人,就算張三丰從天外歸來講解法道,他也不會去看一眼。

武功很重要。

完成任務更加重要。

私情絕對不能超過公務!

這是個非常值得敬佩的老人。

無論是心機深沉的唐老太太,還是狂妄自大的唐十五,都非常非常非常尊重唐老人,如果從整個唐門家族,選一個生死搭檔,肯定要選唐老人。

雨化田在書房內做貼身記事。

一方面是保護奢香夫人安全。

一方面太監很擅長做這種事。

一方面則是互相證明清白,奢香夫人寫的公文,雨化田全都能看到,雨化田看到這些公文,皇帝就能看到。

“雨公公,我有個問題。”

“宣慰使請講。”

“錦衣衛如今在做什麼?”

“根據奴婢接到的公文,錦衣衛負責人已經快速趕來,五天之後,會攜帶聖旨至此,一同到來的還有……”

“還有誰?”

雨化田拿出一封紫色的錦囊。

“這是昨晚三更時分,東廠鷹隼送過來的秘報,此事事關重大,還請宣慰使小心處置,千萬要小心謹慎。”

雨化田昨晚接到公文,險些被驚的昏倒在地,心知這是天大的機遇。

做的好了,未來平步青雲。

做的不好,那就沒有未來了。

不僅是雨化田,沈煉也接到了郭不敬傳來的密信,晨練打太極,不僅是日常的習慣,還為了平復自身心緒。

這事兒似乎真的鬧大了。

不過,這似乎也是絕好的機遇。

……

府衙靜室。

沈煉彈指釋放出隔音氣罩。

靜室內部是風四娘、十三娘、水芙蓉、程小蝶、西門吹雪、花滿樓。

沒有陸小鳳,沒有蕭秋水。

不是不信任他們,而是這兩位爺的嘴巴比較碎,暫時不能知曉此事。

“諸位,大事來了。”

“什麼大事,值得如此莊重?”

風四娘熟練的捧哏。

沈煉嚴肅的說道:“負責此事的錦衣衛是我大哥盧劍星,他升官了,如今是指揮僉事,算是一個好訊息。”

風四娘道:“壞訊息呢?”

“沒有壞訊息。”

“那你找我們來做什麼?”

“咱們要保護一個重要人物。”

“誰能比宣慰使更加重要?”

“太子!”

沈煉咬著牙吐出兩個字。

心說你身為太子,在金陵等著朱元璋嚥氣即可,何必要四處亂跑?

太子需要立功麼?

太子只要好好活著就可以了!

閒著沒事來昭通做什麼?

這地方到底藏著什麼寶貝?

沈煉看向程小蝶:“小蝶,寫信給大理天龍寺,請他們派出高手!”

感謝書友邵半仙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