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七章 趙雲傳（七）

——公元181年——

原來“彼世”的正式名稱是“山河社稷圖”嗎？

裝有與外界無二的山川大河、國家社稷，卻僅僅只是一張仙人手中的圖卷……趙雲稍稍理解了張角師父提及“仙子”時的崇拜感從何而來。

與張角不同，童淵師父雖然見到過“林好”出手，但對她的實力沒有太清楚地認識，故而一直不甚在意，這次見到與她類似的另一名“仙子”輕描淡寫地消弭掉他和王越的全力一擊……趙雲偷偷瞥了一眼，嗯，至少師父的面色不再那麼平靜無波了。

至於掌管“山河社稷圖”的“仙子”不止一人，那倒沒什麼好奇怪的，目前比較有名，四處遊歷的仙人就有左慈、于吉等好幾個，性格與本領也各自參差不齊。

另外，當代三大名醫中，除了在朝為官的董奉、以及生平經歷都有案可查的張仲景外，來歷神秘，行蹤不定的華佗也被認為是一名仙人，至於設立琅琊榜的許邵，或許，大概，有可能也是吧……

等等……自己現在正在做的事莫非便是在“山河社稷圖”上戳窟窿撕口子？趙雲身體稍稍一僵，但很快就找到了藉口安慰自己：“仙子”之所以會將這“圖”向自己開放，當然是以清楚他能夠撕裂並穿越它為前提的。

輕輕呼了口氣，趙雲繼續透過“窟窿”觀察著童淵師父和“劍聖”王越對此的反應，他們方才打得動靜雖然大，但完全沒有學習的價值，兩人都只是純粹以“力”和“速”壓人而已，關鍵的“技”卻是全然沒有。

“在下童淵，與‘林好仙子’有舊，請問這位仙子是？”童淵向那攔在他與王越間的“仙子”問道，現世中的王越似乎察覺自己的攻擊消失，於是在童淵有進一步動作之前也垂劍而立。

“吾名……‘洛神’。”那紅衣仙子應道，神情似乎有些幾不可查的波動。

洛神？洛水之神？好像在屈原的詩作中聽過這個名字……據說在夏朝有其人物原型，但這位仙子明顯並非凡人，趙雲試圖回憶《楚辭》的內容，但因為並未上心所以具體內容模糊不清，只好像有“美而無禮”的評價，但如果敢當面說出來……嗯……

“敢問‘洛神’仙子，如何比鬥才非是‘胡鬧’？”童淵大概也是想到了此間，直接跳過了身份問題問道。

“你在此徘徊多時，當見過那些脆弱的‘英靈’，”紅衣仙子應道：“以交戰餘波不會波及到他們的程度為準。”

“多謝解惑，老夫會適當收手。”童淵略一拱手，重新耍了幾朵槍花。

紅衣仙子沒有回應，只是認真看了童淵兩眼，而後扛著她手上的巨型鐮刀向西北方飛去。

果然如自己所料，趙雲暗暗想道，如果她確實負責管理那些——“英靈”，那麼西北方向上只會更多。

那麼……西涼到底還要不要去？

“看來我們肆意妄為，給此地主人帶來了些許困惑，”耍過幾招相對而言更加“溫和”的招式後，童淵收槍，看向王越所在的方向：“我們便單純以招式論勝負，如何？”

趙雲注意到，身處“現世”的王越似乎並未聽到童淵所言，只是將目光在童淵耍槍時劃過的軌跡上巡梭了一趟，便宛如聽到了童淵所言般，同意地點了點頭。

完全沒明白髮生了什麼的趙雲疑惑不已，莫非達到“劍聖”、“神槍”這種程度之後，互相之間會有奇妙的感應？就像當初童淵師父半途攔截“大賢良師”那般。

如此看來，那日即使張角師父並未被攔下，作為“大賢良師”，也斷無可能在“劍聖”的“感應範圍”之內對皇帝刺殺成功。

“喝——”童淵以一種頗為緩慢的速度用銀槍在身後劃出了一道圓弧形的軌跡，但那軌跡上卻帶出了只有極其迅速時才會出現的一道道槍影，宛如一頭火紅的孔雀正在張開尾羽。

“……”與童淵不知是快是慢的動作相比，王越在齊肩高的位置平平舉劍，一動不動，然而，那柄劍本身的虛影則不停地變大，最終只擴大到了原本一半的程度，轉而開始由虛凝實，遠遠看去，就像是“劍聖”王越將自己的整條右臂化為了一柄超大型，上面還有著紋路縱橫的幽暗巨劍。

“哈！”似乎感受到了壓力，童淵率先搶攻，只見他一槍刺出，那原本有著各自朝向，互不統屬的赤紅“尾羽”紛紛突兀地轉向，並伴隨著童淵手中之槍向王越飛射而去，就如童淵這一槍帶出了無數道赤紅雷電一般。

王越仍然不為所動，只是輕描淡寫地略一揮臂，將那道幽暗巨劍的虛影向前“推”去，那“巨劍”只是原地不動時便有極大的威懾力，如今向前壓來，即使是距離尚遠的趙雲也感到宛如要被它碾碎般的沉重壓力。

童淵師父的“百鳥朝鳳槍”不提，王越這招莫非便是當初在洛陽上空留下“天之痕”的“天痕不動真劍”？虧我第一次聽說時還想去試試看……

趙雲感嘆著，並開始猜測這兩招究竟誰會更勝一籌。

錚——鏘鏘——叮叮叮——

兩者終於“相遇”，並立刻產生了劇烈的衝突，在“山河社稷圖”中無數道赤紅槍影彷彿撞到鐵壁一般紛紛折回並再次突刺，而“現世”那“天劍”則宛如遭遇了無數道細密阻擊一般顫抖著緩緩放慢了速度。

明明隔著一個世界，但卻宛如實際對戰般交手了？能同時看到兩邊的趙雲頗為吃驚，看看“此世”又看看“彼世”，總覺得自己正在觀摩一幅被硬生生撕裂為兩半的精彩畫作，無論放下那邊都頗為不捨。

單單從外在表現來看，雙方的戰鬥就像是無數赤鏈蛇正在圍攻一頭青色的巨蟒，但在對“百鳥朝鳳槍”十分熟悉的趙雲眼中，這是一場槍與劍的宏大對決，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雙方交戰，自身對於槍法和劍法的掌握幾乎每時每刻都在飛速提升，唯一欠缺的就只有實戰經驗而已。

原來這是“山河社稷圖”在模擬雙方的戰鬥，在對於槍與劍的“熟練程度”到了某個瓶頸後，趙雲忽然生出了這種明悟，而雙方剛才被阻止的攻擊看似不起眼，但其中偷偷蘊含的力量只怕已經達到了無法模仿，無法學習、甚至會將圖卷“撕裂”的程度吧。

錚嗆！！

約盞茶的功夫之後，隨著一聲金鐵交擊的巨響，童淵與王越各自收招，然而童淵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五六步，而王越則原地一動不動，誰勝誰負非常明顯。

“呵呵，原來如此，”童淵站穩了身子，搖著頭說道：“察覺自己時日無多，打算以一己之力鎮住覬覦帝位的宵小之徒嗎？”

趙雲前腳還在可惜沒法繼續學習，後腳就被師父所說的話震驚到，時日無多？誰？王越？剛才他們有談過這事？

“確實，無論宦官如何得勢，也沒有登基的可能，新任皇帝若有堪比無雙武將的‘十常侍’相助，也不虞外戚干政之憂，但你……呵呵，”童淵轉身離開：“我會叮囑徒弟在天下未亂之前絕不出山的，你就好好看著你的‘空中樓閣’將如何垮塌吧。”

等等？師父？您的徒弟是指我吧？已經出山的要怎麼算？趙雲頗為無語地看著童淵的背影。

“現世”中，王越緩緩收劍入鞘，一語不發。

連師父都鎩羽而歸，他還是不要去觸黴頭了，趙雲搖搖頭，舉起銀槍準備關掉窺視用的“窟窿”，卻忽然聽到“窟窿”外面傳來了低低的交談聲。

“‘劍聖’今日練劍動靜頗大啊，是想威懾什麼人嗎？”“呵呵，我猜他已經知道我們準備對付‘太平道’了，應該是提前對同情或暗中支援他們的人做出警告罷。”“與西涼已經聯絡上了，先從那邊……”“小聲點，有人來了。”

什麼？！趙雲先是驚訝於“窟窿”又一次進化，已經可以聽到外界聲音了，而後便憤怒於“有人想對付太平道”這件事。

就算沒有張角是自己師父這層關係在，這樣一個致力於救治民眾傷痛的道派也是應該得到優待的，為什麼會有人要對付它？

趙雲又劃開了幾道間隙，卻沒有發現究竟是誰在講話，畢竟被王越這次“舞劍”吸引來的宦官和宮女有些多。

如果“穿越”出去，應該能找出說那番話的人，但同時一定會被王越發現，雖然可以躲進“彼世”或者說“山河社稷圖”，但誰也無法確定王越沒有辦法在趙雲劃開裂隙並進入之前便制住他。

如果因為這等莽撞行動而被捉到，不得不請師父或者那位“洛神仙子”相救的話……不不不，那實在是太丟臉了。

仔細想想的話，那兩個講話者好像提到“與西涼聯絡”，而自己正好要趕去見董卓，可以查一查具體如何。

沿途那些死……不不，仙子說了，他們叫“英靈”，沒什麼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