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章 終結與開始的序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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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之介一邊聽著亞德繼續對相關常識進行講解，一邊帶著瑪修走進庫塔城。

他自己能看出那些導致疾病和死亡的黑霧被“伊什塔爾”吸了個乾淨，但城裡東倒西歪的病患還是令瑪修緊張地舉著盾，彷彿那樣能隔絕病菌一樣，嗯……考慮到這件寶具的效果，說不定真的可以。

蘇美爾大部分的城市王國裡，王宮和神殿往往是緊挨著的，因為城市守護神的神諭很多時候都需要國王派人執行，即使是不怎麼待見伊什塔爾這個守護神的烏魯克，兩者相距也不算太遠，只有庫塔是個例外。

庫塔城的王宮——併入烏魯克之後叫執政廳——就在城門附近不遠，周圍則是各種功能設施，而神殿則遠在三道城牆之外的城市深處，同墓地和平民的住宅區相鄰。

畢竟，那些掌握著財富、愛情、豐收之類神職的守護神，可以明確知道受其眷顧或者惹怒祂會有什麼後果，但“死亡”？

誰知道她到底會因為看人順眼賜與親手迎入冥府的榮耀，還是會因為被人惹怒而剝奪其生命？至於“被女神非常討厭而賜予永生不死的詛咒”的可能，誰想試可以自己去試試看。

總體來說，會向死亡女神祈禱的，基本都是希望能安穩死在家裡的平民或者希望能死在一場榮耀的戰鬥而不是卑鄙偷襲裡的戰士，至於那些具有財富和權力的人，只希望女神能把他們當空氣。

不過，就現在整個蘇美爾文明都在被攻擊的情況下，希望女神能賜予那些敵人死亡的祈禱應該會增加很多，但由於各方都是女神，想直接用死亡神職大範圍清理敵人應該不太可能，同樣，敵對的女神想憑藉神對人的天然壓制殺死庫塔城的人，也是沒有希望成功的，而這應該就是他們敢於拒絕烏魯克的支援，獨自把守一段“上眼瞼”城牆的原因了。

此時，“伊什塔爾”一路行去，庫塔城居民宛如收割的麥子一樣倒下一片，或許一開始還引起了些許恐慌，但後來沒有倒下的人發現這些人只是在沉睡，而且原本的病痛也消失了，這才多方喊人來抬走和照顧他們並接替崗位，同時，死亡女神臨時透過討厭的“伊什塔爾”降臨的訊息也在城中不脛而走。

龍之介和瑪修沿途追蹤抵達庫塔城的神殿時，便看到小小的女神正坐在神殿的神座上，一手托腮，一手搭在神座扶手上，歪著腦袋似乎在發呆，但在龍之介的視野裡，正有無數黑霧從整個庫塔城的範圍向神殿匯聚而來，並匯入她身上環繞的“死亡之渦”。

神殿外有許多平民正不明所以地探頭探腦，而神殿之內的祭司們也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認下這位女神。

畢竟她的外表毫無疑問就是“伊什塔爾”，如果對她進行祭祀的話，到底會算在哪位女神頭上？

————

“【龍之介，瑪修。】”

“伊什塔爾”忽然開口，令原本正在找周圍居民套口風的龍之介瞬間成了全場焦點。

“女神有什麼吩咐？”龍之介也不廢話，直接應道。

他現在已經基本確定這是“憑依”林好的“死亡女神”，性質同當初在冬木憑依小凜的“伊什塔爾”和憑依小櫻的“帕爾瓦蒂”差不多，只不過多了一個可以透過打噴嚏臨時頂替小女孩模樣的【伊什塔爾】的能力而已。

“【就像託薩卡說的那樣，我上當了，】”她抬手按了按額角，“【不，無論來的是誰，都會一腳踩進這個陷阱的：如果是‘伊什塔爾’來，他就在她和庫塔城發生衝突的時候放出‘那傢伙’，而如果來的是我，他則會趁現在我消除疾病和死亡無法抽身的時候那麼做。】”

那傢伙？果然是【天之公牛】嗎？

“【對手是一個可以粗略控制神明造物的傢伙，】”女神繼續說道：“【你們立刻趕去城內，儘量阻止‘犯了瘋牛病的天之公牛’踩死太多庫塔居民，必要時，可以殺了它。】”

“好的。”龍之介點點頭，也不多問，直接帶著瑪修轉身離開。

很顯然，幕後主使者是打算坐實“伊什塔爾放出天之公牛大肆破壞”這件事了。

吉爾伽美什因為擊殺天之公牛與烏魯克守護神伊什塔爾反目，此事是原本就要發生的，所以他稍作引導就能輕易達成目的，但在這個烏魯克被女神同盟攻擊的關鍵時刻，烏魯克之王同烏魯克守護神反目成仇，卻是最差的時機。

“【哞——！】”

龍之介剛剛抵達庫塔市中心，便聽到一聲異常響亮的牛叫聲，接著，便看到一頭無比巨大的怪牛於半空中現身。

它有著一副金光閃閃的牛骨架，軀體則由半透明的藍色晶體組成，牛角，雙肩，四蹄、尾巴，以及背上的鞍全都被金色和紅色條紋的布料所裝飾，一雙巨大的牛眼赤紅無比，目光中似乎帶著對眼前這座城市無比的痛恨。

而最惡毒的一點在於，它並非是從牆外來的，而是自牆內浮現，這根本是要硬賴到“伊什塔爾”身上了。

“【哞！！】”天之公牛再次咆哮了一聲，一雙前蹄帶著風雷之聲狠狠踏下，目標正是距離前門非常近的執政廳，這個距離上，龍之介和瑪修怎麼都趕不上，畢竟瑪修的“城級寶具”只是原地防禦而已，並不能把它丟出去保護別人。

便在這時，忽然有不計其數的金色光點自烏魯克城的方向飛灑而來，宛如一場鋒利的瓢潑大雨。

然而，這“大雨”卻如同有跟蹤制導一般，後發先至地全數打在了正要踏下牛蹄的“天之公牛”，將它的動作打得生生中斷愣在半空，再下一剎那，一道紅黑混雜的光芒從同樣的方位再次襲來，它命名看似一道光柱，卻在命中的同時直接將天之公牛仰面打飛，令其掉落在庫塔城外並接連打了好幾個滾，一時灰頭土臉。

亞德快速說著：“【那應該是兩個‘從者吉爾伽美什’的寶具攻擊，成功阻止了那頭牛的踐踏，但這麼一來，他們的寶具就暫時無法使用了，很可能會被——】”

“【吼吼吼——！！】”

就在“天之公牛”還在地面打滾，西北方已然傳來了不計其數的魔獸發動攻擊時吼出的咆哮。

“【……聲東擊西。】”亞德悻悻地將之前的話補充完整。

————

“【哞——！】”天之公牛發出一陣憤怒而瘋狂的咆哮，而後一頭栽倒在地，雖然還在頑強地掙扎，但在四隻蹄子都被牢牢捆住的情況下是什麼都做不到的。

“我說，就算伊什塔爾那個蠢女人不相信本王，你們兩個也得相信吧？”幼年吉爾伽美什一臉輕鬆地扯著手上的天之鎖：“在明知要面對神性這麼強的傢伙的情況下，還不叫上本王？”

“可託薩卡先生也沒說什麼啊？”面對質疑，瑪修弱弱地應道。

“他的話，反而是信任本王過頭了，”幼吉爾抓抓腦袋：“不管怎麼說，本王現在只是個小孩子啊，偶爾也想丟下工作去玩耍一番，但他就是堅信本王會及時出現在每一個必須出現的地方，再這麼搞的話，下次本王可真的要翹班的。”

是啊，真及時，龍之介默默地轉了一下黃金大劍上的綠寶石，將劍身隱藏起來之後才腹誹道。

之前，隨著那“天之公牛”的現身，城牆之外的魔獸也組織起了一次大規模進攻，而主攻方向就是庫塔所在的這段城牆，雖然庫塔的居民莫名陷入了某種瘟疫，但在“伊什塔爾”的幫助下已經痊癒了大半，足以抵禦到吉爾伽美什派來的援軍抵達，然而問題在於城牆內側的那頭虎視眈眈的巨型公牛。

很明顯，庫塔人只要敢分兵，必然是雙雙被擊破的結局，而集中優勢兵力打敗天之公牛的話，城牆被破，勝利將毫無意義，最終，只剩下全力防守城牆，將公牛交給女神委派的勇士——也就是龍之介來處理這一個選項了。

對此，龍之介倒沒什麼意見，因為女神的任務是“救人”而不是“保城”，而以天之公牛這種體積龐大的笨重玩意而言，想用蹄子精準地踏中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他拉住了想將對付芬巴巴的手段故技重施的瑪修——開玩笑，它們倆是一個級別的嗎？讓她保護庫塔城的居民，而由自己去吸引天之公牛的注意力，不求殺敵，能把它吸引遠離庫塔城就行。

而最終，天之公牛被頻繁砍它肌腱的龍之介激怒——雖然它並沒有那東西——丟下庫塔不管，對準龍之介一路狂踩。

就在龍之介考慮要怎麼甩掉它同女神匯合時，金髮紅眼的小少年踏著懸浮滑板一路飛來，隨手一揮就用天之鎖把那頭巨牛四馬攢蹄地捆了起來。

頓時就給龍之介一種自己之前像是傻子一樣在亂忙的感覺。

————

“【叫你一起來的話，被公牛突襲的就是烏魯克。】”

在龍之介打算開口說什麼之前，“伊什塔爾”的聲音從庫塔城的方向傳來，轉頭看時，發現她正坐在那把金藍相間的巨弓上遠遠飄了過來。

小小的女神臉色和聲音語氣都十分正常，但眼神裡卻帶著些許疲憊。

眼神？龍之介稍微愣了下，這才注意到之前一直環繞著她的“死亡之渦”已經消失不見，周身只剩淡淡的黑霧繚繞，仔細看的話能夠發現，她正在從庫塔的方向不斷“吸收”黑霧，在自己身上“中轉”一下之後，轉而向地下“流淌”而去。

這意味著……她是不是很快就要變回去了？

“哈，你說這頭蠢貨敢襲擊烏魯克？”幼年吉爾扯了扯手上的天之鎖：“如果你想為它求情，這樣的說辭可是沒法達成目的的。”

“【我為什麼要替它求情？】”小小的女神歪歪腦袋：“【這種半吊子的神造之物隨時可能被人控制，還是徹底抹殺掉的好。】”

“笑話，你捨得……喂！”幼吉爾還待說什麼，卻見“伊什塔爾”張弓搭箭，眼看就要把一股充滿毀滅意味的光矢射向那頭牛，連忙匆匆發力揮動鎖鏈把牛挪開原本的位置。

嘭！！

光矢毫不猶豫地離弦，直接把“天之公牛”之前所在的地方打出一個巨大的坑洞，坑洞不知多深，一眼望不到底。

“哞！哞哞！”天之公牛驚恐無比地叫起來，全力掙扎之下，連原本赤紅瘋狂的眼睛都變了回來。

“【你也不知自己是怎麼發瘋的？那不就沒法保證你下次不發瘋唄？】”伊什塔爾看著牛，宛如在和它對話一般說著，同時又在弓弦上搭上一道新的光矢：“【被控制一次就免疫？我可不信，還是殺掉吧。】”

“哞~”天之公牛龐大的體型驟然縮小，最後變得只有普通牛犢大小，它無視蹄子上正綁著鎖鏈，一蹦一蹦地躲到了幼吉爾身後，金髮少年下意識地伸手擋在那光矢預定的軌跡上。

“【嘖，】”小小女神嘆著氣收起光矢：“【現在是‘神’想要毀滅烏魯克，你還非要留著稱不上生命的‘神造之物’，我也是很忙的，不可能次次都及時救場。】”

“嗯？”幼吉爾似乎這才察覺到不對：“你不是伊什塔爾，你是誰？”

“【哎……】”“伊什塔爾”微微嘆氣，也不解釋，只是把目光轉向龍之介和瑪修：“【離開之前，給你們三個建議：對心懷憎恨之人，不可表示理解；對心懷愉悅之人，不可表示同意；對心懷痛苦之人，不可表示讚賞。】”

什麼……意思？

“阿嚏！”沒等龍之介想明白這些話的意思，便看到綿延而來的黑霧驟然中斷，環繞伊什塔爾的那些則瞬間向下疾馳消失，這兩個動作導致小小的女神一個激靈，接著直接打了個噴嚏出來。

下一刻，某個語氣頗為耳熟的叫嚷從小女孩口中傳出：

“可惡的吉爾伽美什！放開我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