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

離開了朱能的家,朱棣剛上馬車就破口大罵,“搶人搶到老子頭上。”

葛誠忍住笑,扭過頭不看燕王,他怕自己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樣不太好。

可真是奇聞啊。

兩父子爭奪一個小小的百戶。

要是傳了出去,豈不是又為人們增添了一件飯後茶餘的閒談之資。

“咱不在家的這段時間,看來咱那傻兒子,不聲不響做了許多的事情啊。”

朱棣坐穩後,眼神裡神情複雜。

粗看是欣慰,仔細看,還有點不明的意味。

葛誠瞭然。

大公子變化太大。

十四的年齡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歷史上不少神童的事蹟,可那是少數,不能當做常例。

“大公子對雜學很有天賦,可謂無師自通,加上招攬了幾個有名氣的匠頭,實乃如虎添翼。”

“雖然不在道學,卻也算得上本事。”

聽到長史誇獎兒子,朱棣並沒有太過開心,還是有些放不下。

煤礦主的確有些打手。

江湖嘛。

難免打打殺殺。

即要管,但也不可能禁絕。

人總要爭飯吃。

你吃的多了,吃的少的人就要眼紅,就會想辦法去搶。

官府則睜隻眼閉隻眼。

只要不超過官府的底線,不影響尋常百姓,大戶們自己的內鬥,反而有利於官府的掌控。

打手始終是打手。

讓他們打架鬥兇,一個比一個狠,能自己動刀子劃開自己的胳膊,用兇狠來威嚇別人。

但是讓他們去打仗。

則比普通老百姓都要慫。

所以歷朝歷代,都沒有把打手放在眼裡,更不會下力氣拉攏,當做精兵苗子。

武官不同。

那是真正的力量。

“他才十四歲,就這麼心急,咱不明白他心裡急啥,老子正當壯年呢。”朱棣搖了搖頭。

葛誠忍住笑。

來之前得知大公子鬧翻了整個北平城,燕王都不急,反而樂得看戲,神情愜意。

現在發現自己看中的人才,竟然被大公子捷足先登,燕王竟然開始急了。

也是。

哪有老子跟兒子搶人的道理。

傳出去多不好聽。

“朱能此人呢,從小就受其父盡心培養,而且他又成器,你可別看他家和尋常家一般無二,就小瞧了他。”

朱棣神色認真了起來。

葛城怔了怔。

見燕王如此鄭重,連忙改變了原來舒服的斜坐姿勢,坐直了身子。

“此人學瞭如此多的家學,卻又保持了初心,性格沉穩,絲毫不焦躁。”

“有才能卻不顯擺,而又對人和氣,上下都敬重他。”

“你是不知道,在塞外他受傷的時候,多少人紅著眼去救他,只憑這一點,就能帶出一支強軍。”

打仗說複雜也複雜,說不復雜也很簡單。

下面的人都願意為你賣命。

那就是名將。

“如此就能當名將?”

葛誠內心懷疑。

難道他看的都是假的兵書?

可對方又是燕王。

打勝仗都燕王。

他都話又不能讓人不信。

朱棣好笑都擺了擺手。

葛誠是人才,不過素有專攻,軍事方面就不是他的領域了。

“古時就有將軍親自探視傷兵的故事流傳,傷兵的母親等將軍離開後痛哭,連婦人都知道將軍的目的是什麼。”

大道理至簡。

幾句話算是說服了葛誠。

的確。

那將軍的行為,不就是為了拉攏士兵,讓士兵願意付出性命,為主將奮力廝殺。

“原來如此啊。”

葛誠半信半疑。

朱棣則深信不疑。

在塞外的時候,他看見士兵們戰心激烈,人人想早點打完仗回家,所以才敢行險招。

最終獲得了全功。

士兵們願意打仗,才是勝利的關鍵。

否則任哪位天才的將領,當手下士兵們沒有戰心,也似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咱是燕王,只咱的身份就能拉攏下面士兵的人心,那朱能不過是普通的百戶,能獲得如此多的人心,尋常武官可沒這份本事啊。”

“這般說來,那豈不是大公子眼光也不錯,有識人之明。”

葛誠笑道。

朱棣聞言又不開心了。

朱能此人,他是必定要用的。

人才難得。

而且對方還是他的親軍出身,本就是自家一系的人,哪裡有把人才往外推的道理。

可是既然要重用,長子卻先下手為強,在別人還未起勢的時候,下手蓋了他的印記。

朱能以後的地位越高,越會站到長子那頭。

否則此人就是小人。

這就很膈應了。

家業肯定是兒子們的。

但是作為藩王。

可以他給,但是不能兒子主動伸手。

自古以來的道理。

哪怕是尋常人家也是如此。

有兒子在父親還活著的時候,就主動搶佔父親家產的道理嗎。

“得給他一個教訓啊。”

燕王摸了摸下巴,情不自禁的說道。

做父親要教導兒子。

他決定給朱高熾一個很深的教訓。

一旁的長史葛誠,不但沒有勸阻自家主公,避免家庭不睦,反而笑著主動為燕王出謀劃策。

“把大公子的錢拿走。”

燕王府雖大。

來錢卻不容易。

北平城中所有都大戶富人與百姓們的錢財,合起來不可計量。

但這不是燕王府的錢。

稅收是固定的,去處也是固定的。

大公子手裡可是有了快近萬兩銀子。

這多出來的銀子,可以解決好多事情,總比從百姓手裡徵收要好吧。

苦一苦大公子,高興所有人。

葛誠說的太直白,倒是讓朱棣不好意思了。

他說了這許多的道理,不就是想為自己接下來的行為解釋麼。

真要是兒子不聽話,打一頓不就好了。

“怎麼好拿兒子的錢呢,哪有這麼當老子的。”

朱棣竟然有些扭扭捏捏,老臉發熱。

“燕王啊!”

葛誠裝模作樣的指責。

“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沒必要分的這麼清楚,大公子雖不大,卻是懂事的孩子,他不會抱怨的。”

“長史說的對。”

燕王心裡愉快了。

“嘿嘿。”

“呵呵。”

車廂裡傳出了兩個笑聲。

葛誠支援了大公子這許久,把大公子幾個月來賺的錢,留心的一清二楚。

大致有多少數目,明白無誤告訴了燕王。

“還得給他一個下馬威,不然不好拿捏他。”

燕王可不想傳出去不好聽的話。

堵不住兒子的嘴,讓他天天在外面瞎咧咧,朱棣也不願意。

“大公子鬧得太過分,把北平城鬧得雞飛狗跳,太不像話了。”

葛誠收起笑聲。

“是咱這個當父親的失職啊。”

兩人十幾年的默契,委實天衣無縫,臭味相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