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綱黑著臉。

十幾名緹騎跟在身後,每個人渾身上下的嚴肅。

太子殿下歸期已定,而圖謀不軌的人還沒有查清楚,錦衣衛上下都充滿了壓力。

“進展如何。”

紀綱再一次催問。

李道信不怎麼管事,錦衣衛的實際管理權交給了紀綱,責任也到了他的身上。

一定要在太子殿下回京前,把案件辦的水落石出。

可最怕的就是連人是誰都不知道,但凡有個目標,事情要容易許多。

皇太孫又不許擴大化。

海捕的路子走不通。

“已經畫出了三幅畫像。”

“拿來看看。”

很快,三幅畫像送到了紀綱手中,人物的肖像圖,勾勒的傳神,讓人記憶深刻。

“可不可靠?”

“是畫師根據工人的描述畫出來的,見過那些人的工人認為畫的很準確。”

“一個月內找出他們。”

有了對方的畫像,總算有了個方向,紀綱以此為突破口。

錦衣衛們散去各地。

碼頭、公車、鐵道站、城門口、廣場、花園、大劇院門口、應天府綜合大場……

穿著便衣的錦衣衛們,混入在人群裡,每日尋找可疑的物件。

浙江行省。

金華府。

義烏。

“安排了一艘船,你們坐船去番禺。”張雲承穿著長衫,在屋內囑咐道。

“千萬不要露頭,京城的錦衣衛,已經擴散到了此處,審查的越來越嚴。”

“唉。”

一名老者長嘆一聲。

“等朱棣回到京城,以後就再也沒有了機會。”

“奈何。”

幾人搖著頭,匆匆的乘坐馬車離開。

“那些商人被利益誘惑,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總有一天他們會悔悟,只怕那天悔之晚矣。”

“他們今日助紂為虐,他日定當遭到反噬。”

馬車上。

他們還在抱怨。

做生意有風險,不如土地的穩定。

佃戶請不起,田地不能慌,幾代人的祖業,憑什麼要被沒收,他們想不通。

“藩王、勳貴、衛所官、讀書人、鄉紳、天下皆反感他們父子,他們難道真以為可以壓下天下人嗎。”

“我們不應該離開。”

突然。

一個人下了決心。

“還有機會。”

“只要楚王殿下能狠下心來,同樣可以藉助鐵道,一舉攻破京城,加上廣東的皇太孫殿下,還有各地的藩王,只要有人帶頭,必然天下皆響應號召。”

唯一的阻礙就是皇帝。

朱元璋活著,誰都沒有名器。

他已經這麼大年齡了,為何還不死。

來自群體的矛盾,匯聚到大過一切,已經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地步。

如果現在的朱元璋突然死了。

京城裡只有朱高熾。

而朱棣和他的大軍遠在天邊,多麼好的機會啊。

“張先生是秦王府的右長史,他雖然離開了秦王府,但是他能出現我們這裡,已經說明了秦王府的態度。”

“秦王府當初就不該束手就擒,否則哪裡會有今天。”

馬車悄悄抵達五指山,從五指山下的青戈江坐上船隻,走水運去往出海口。

京城。

朱高熾有了第二個孩子,是一個女兒。

郭彩蓮不太高興。

她想要生兒子。

朱高熾自己抱著女兒,高高舉起在半空中,陽光的照耀下,朱高熾疼惜的說道。

“你呀。”

“將會是我最喜愛的孩子。”

周圍的人變色。

人們萬萬沒有想到,皇太孫殿下會如此說。

陪在一側的郭彩蓮,臉上正洋溢著幸福,牽著兒子的小手,陡然間說不出話來。

怔怔的看著夫君。

朱高熾把女兒重新擁入懷裡,他就是說給郭彩蓮聽的

郭彩蓮出身富貴,從小嬌小可愛,家人遷就,一生都處於錦衣玉食,僕人環繞的環境。

可能正因為人生的順利,郭彩蓮有好看的皮囊,但是沒有聰明的頭腦。

朱高熾的話,效果巨大。

從這一天起。

郭彩蓮再也沒有忽視過女兒。

她態度上的改變,加上皇太孫殿下的話語,春和宮的人們都不敢慢待這位女嬰。

離開了春和宮,朱高熾在文華殿批覆。

“瓊州府由廣東行省加大治理和移民。大員府由福建行省加大治理和移民。”

瓊州府好治理。

目前的大員府需要清理一番,為人們的開荒打造安寧的環境。

雖然流放去大員府數千人,也不是不顧他們的死活。

朱高熾有清楚的認知。

軍商聯合部的馬王宣,來到了文華殿。

“探索海外的船隊回來沒有。”

“如果沒有意外,年前應該能回來。”

朱高熾點點頭。

雖然有海外的海圖,不過仍然需要親自派人去了解一番,然後準備好航海線路上的補給點。

中亞和西亞的局勢,先讓他們自己打。

等他們打累了,打疲了,然後才是大明出手的時候,包括倭國也是如此。

大內義弘在歷史上已經造反,最後被幕府足利義滿打敗,掃除了國內的反叛勢力。

未來幾十年來,雖然倭國還留下了矛盾,但總體上歸於平靜。

這對大明的形勢不利。

所以朱高熾要求延緩大內義弘造反的時間,給與他更多的支援,積蓄他的力量。

還有高麗。

一切都在他的佈局中,需要等待時間。

高麗和倭國,是古代的人口大國,朱高熾並不願意浪費時間,相比較其他的地區,會浪費更大的精力。

目前讓兩國成為大明的輸血袋,為大明的開疆提供需要的人力與物力。

反倒是呂宋、滿刺加、蘇門答臘、浡泥、爪哇這些地區,領土龐大,人口稀少,生產力落後。

如今都向大明稱臣納貢,那麼理當由大明治理。

例如浡泥。

唐朝時期就是其地延袤數千裡的大國,國內十四個州,而都城人口才過萬人。

經濟以農業為主,對外的商品也是當地的土特產,不像大明對外的是工業商品,如布料和瓷器等。

正如大明最初在雲貴,開始由土司自己管理,當時機成熟後,則開始改土歸流。

現在大明的生產力,足夠支撐向外發展,自然需要土流並用,猶如大明當下的雲南。

雲南有土官,有流官。

所有大明的藩國,由近及遠,逐漸施行流官土官並用制度,最終目標改土歸流。

那麼大員島和瓊州島非常的重要。

而拿下安南和占城同樣也很重要。

前者成為海運的出發口,以及大海上的補給點,後者成為大明陸地延伸出的觸角,震懾整個東南亞。

歷史上。

朱棣要收復安南,除了安南新的統治者對大明不敬,更有配合下西洋的計劃。

下西洋讓東南亞各國成為大明的藩國,而拿下安南後,等於大明的勢力直接延伸到各國的周邊。

如果安南沒有失去,那麼大明在東南亞影響力,將會是史無前例的高度。

有安南在手,大明甚至可以在各國派遣流官。

這就是區別。

“皇太孫殿下。”

“圖謀聖人的歹人,已經捉拿到了。”

紀綱來到了文華殿,經過通傳後,一臉欣喜的表功。

朱高熾皺起了眉頭。

大明的內部領土已經全部完成,甚至大大的超過,但是不代表沒有了反對的聲音。

他的政策,撬動的是鄉紳們的根基。

鄉紳不存在了。

取而代之的是工廠主,大商人們。

朱高熾沒有天真到以為一切都會順利,什麼事都能不發生。

這場大變革中。

有的鄉紳能保住自己的財富,華麗的變身,而有更多的鄉紳,並無法突破枷鎖。

與治理貪官,打擊作亂等事件是截然不同的性質。

物件也不同。

前者是人,後者是群體。

而且沒有妥協的餘地。

土地。

是必須控制在國家手裡,然後分給百姓們,並且以平均百畝為單位的劃分下去。

如何農業穩定?

人均五畝,十畝,永遠穩不了,進入工業社會,隨著生產力的大進步,反而會帶來更大的民怨。

相反。

當農民人均百畝的田地,成為莊園主,他們又會變成最擁戴國家的人群。

那麼就必須要社會資源重新分配。

把控制大片土地的鄉紳們的資源,拿出來分配給百姓們。

但是朱高熾給了補償。

糧票系統對於民間工商業的支援,普通行業的放開等等,都是給鄉紳們的機會。

可還是那句話。

能躺著掙錢,為何要站著掙錢。

鄉紳們本來過得好好的,為何要冒著破產的風險去改變呢。

朱高熾翻著他們的口供。

“獨夫。”

兩個字眼刺痛了朱高熾的目光,他上輩子最恨這兩個字。

“我不是。”

朱高熾合上了紀綱親手交上來的冊子。

什麼鬥爭都是虛的。

本質上就是權利的鬥爭。

“他們不過是跳樑小醜罷了,皇太孫殿下不用在乎他們。”紀綱看到皇太孫氣憤,連忙寬慰道。

朱高熾搖了搖頭。

站起身來活動了下身體。

那些張牙舞爪的大戶們,彷彿最後的狂叫。

朱高熾緩緩道:“五百年後,我將是後人們最崇拜的先人,誰也改變不了事實。”

紀綱和馬王宣呆呆的看著皇太孫。

“而一切反對我的人,都將會是後人們眼裡的小人!”

朱高熾沒有殺人。

他從來沒有親口下令過殺人。

明天恢復準點更新,還是每天下午六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