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鬥開始前,圍觀百姓已經嚇得閉上了雙眼。

這個紈絝少爺不是旁人,正是太原知府張公祝的嫡親侄兒。

他那父親張二河病逝了,故而跑來投靠叔父張公祝,張公祝膝下無子,因此視這侄兒為親兒子,頗為寵溺,養成了其囂張跋扈的惡劣秉性。

平日裡太原百姓見到了這位囂張跋扈的張家少爺,那是能躲就躲,一鬨而散。

直到此刻傳來了張家少爺驚慌失措的痛苦聲音,他們才睜了眼睛,卻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先前囂張無比的張府家丁此刻盡皆哀嚎著躺在地上,而那位衣著華貴的張家少爺被一把戰刀橫在脖子上面,直接選擇跪地求饒。

朱高煦原本還想打斷這小子雙腿,給他來一記狠的,卻不料這小子也機靈,直接跪地求饒,倒是弄得他不好下黑手了。

“你爹張二河是誰?跟太原知府張公祝什麼關係?”

“小的張耀祖,家父張二河,張公祝是家父之弟!”

“所以你就敢為所欲為?魚肉百姓?誰給你的狗膽?”

紈絝少爺張耀祖聞言當即嚇得肝膽俱裂,對眼前之人充滿了畏懼。

這群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他竟然毫不畏懼自己身為太原知府的叔父張公祝!

“敢問好漢尊姓大名?還望好漢給小人叔父一個薄面,今日之事就此揭過……”

話音未落,張耀祖又捱了一個大逼鬥。

“你說揭過就揭過?那我豈不是很沒有面子?”

張耀祖:“???”

啥?

面子?

你大爺啊!

你個狗東西未免太狂了吧?

老子狂也就算了,你丫比我還狂啊你?

咋滴我叔父是太原知府,你叔父是山西布政使?

張耀祖明智地選擇當即認慫,好漢不吃眼前虧。

先前他已經看到一個機靈的家丁趁眾人不注意跑回去搬救兵了!

只要拖到叔父趕來,不管眼前這個狗東西是誰,自己都能平安無事。

豈料朱高煦嘴角泛起了一絲嘲諷,轉頭對著一眾虎視眈眈的家丁喝道:“滾回去稟報你們的主子,一刻鐘內見不到他,本……我幫他清理門戶!”

“嘶……”

真狂啊你!

打了小的,還約戰老的!

你這麼狂,你家裡人知道嗎?

一眾家丁聞言哪裡還敢留,頭也不回地向著知府衙門跑去。

張耀祖臉色越發難看,心中升起了極度不安之感!

這滿臉橫肉的傢伙究竟是誰啊?

他竟然如此狂妄霸道!

這是準備硬剛一位正四品的知府大人啊!

他如果不是傻子,那定然有著底氣!

一想到這兒,張耀祖頓時心亂如麻。

他雖然是個紈絝,但也不是沒有頭腦,十分清楚今日自己踢到鐵板了。

圍觀群眾早就被這驚天變故嚇得呆立當場,根本不敢講話。

徐濱小跑著買了幾個燒餅,然後遞給了陳劉氏,安撫道:“你放心,我們會為你申冤做主的!”

“幾天沒吃飯了吧?來,先墊墊肚子,待會我們就為你報仇!”

陳劉氏看著眼前溫聲細語的書生,以及他手中熱乎乎的燒餅,回想起這足足一個月的逃亡生活,心中的委屈與悲憤再也難以抑制,失聲痛哭了起來。

她本有著一個幸福美滿的三口之家,其樂融融。

誰知道皇上下令北伐,丈夫隨即受命北上,這一去便是整整一年!

但她日盼夜盼,等到的卻不是生龍活虎的丈夫,而是一個冰冷的訊息。

陳劉氏知道丈夫戰死沙場,為國捐軀,大明將士,理應如此!

她不敢怨,也不敢恨!

但後面發生之事卻令她感到無比絕望!

撫卹不見,上訪無門!

百姓哪裡還有出路!

陳劉氏早就想自盡一了百了,但懷中的孩子無辜,不應該承受這一切,於是出現了先前的一幕!

眾人見狀也是心有慼慼,對這陳劉氏心生同情。

正當此時,圍觀群眾的思緒很快便被一聲暴喝打斷了!

“將他們全部圍起來!”

只見數十衙役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將朱高煦一行人團團圍住,眾人分明看見方才逃跑的幾名張府家丁,正一臉陰狠地望著立於中央的朱高煦!

為首者徑直高喝道:“大膽狂徒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兇,左右將其緝拿下獄!”

太原知府張公祝匆匆而來,眼見自己的侄兒此刻正跪在地上,還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兩張臉更是腫成了豬頭,瞬間雙目充血,怒意橫生!

他一定要弄死眼前之人!

不管他是誰!

連脾氣一向較好的楊榮此刻都一臉鐵青,厲聲呵斥道:“不分青紅皂白便緝拿下獄,這就是知府衙門辦事的態度嗎?”

豈料張公祝面無表情地下令道:“隨身攜帶刀兵作亂!本官懷疑爾等是白蓮教妖人!將他們悉數逮捕,押回去!”

只要關進了衙門大獄,屆時管你是什麼人物,都只有任自己拿捏的份兒!

朱高煦一直背對著沈華旭,因為他正在逗弄陳劉氏懷中的孩子。

當太原知府張公祝趕到後,陳劉氏臉上出現了慌亂之情,顯然對其感到十分畏懼!

“沒事!不要害怕!今日無人敢動你!”

“哈哈哈,當真是天大的笑話!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爾等在眾目睽睽之下當街行兇,即便你是天潢貴胄又能如何?”

張公祝聽到這話,頓時冷笑出聲。

然而當朱高煦轉過身來後,他卻是嚇得手腳冰冷,立馬跪了下去。

“下官參見漢王殿下!”

眾人:“!!!”

漢王殿下!

他竟然是漢王殿下!

難怪他有這個勇氣替陳劉氏伸張正義!

幾乎沒有猶豫,所有圍觀百姓全都跪了下去。

整個現場只有朱高煦一行人還站著,但也沒誰敢說他什麼了。

朱高煦居高臨下地看著張公祝,“唔……你剛剛不是還說本王有罪?”

“那就動手吧,把本王抓進你的衙門大獄去!”

聽到這話,張公祝整個人身子一顫,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王爺,下官……下官……”

“行了,去知府衙門吧,召集太原府的所有官吏!”

此話一出,張公祝心頭劇震,張了張口想要解釋什麼,終究還是說不出話來。

面對這位權柄滔天的漢王殿下,他張公祝一個小小知府,哪裡有膽子忤逆犯上!

知府衙門。

一眾官員戰戰兢兢,誠惶誠恐地看著漢王殿下。

王子豐站在胥吏前面,已然是滿臉鐵青,此刻正在心中大罵張公祝愚蠢,直接得罪了漢王爺,破壞了自己的大計!

朱高煦坐在主位上面,瞧見人到的差不多了,這才幽幽開口。

“首先,告訴你們一個好訊息,連同知府張公祝在內,太原府一眾官吏全部革除功名,打入大獄,抄家之後舉族流放南洋!”

此話一出,張公祝等官員瞬間傻眼,不少人身體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他們沒有問為什麼,因為此刻再問這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

王子豐等人卻是暗自鬆了口氣,畢竟他們是隻是胥吏,官員流放與他們何干?

等張公祝這些蠢貨一走,新官上任之後,他們手中的權柄不會有什麼變化。

流水的官員,鐵打的胥吏,這就是胥吏的優勢所在!

“其次,朝廷將會派遣督查組進駐山西,連同布政使按察使在內,所有官員接受審訊調查,若有貪腐行徑,一律革除功名下獄論罪,族人發配南洋!”

朱高煦輕飄飄一句話,卻再次丟擲了一個重磅訊息。

如此一來,只怕整個山西官場,都會震上幾震!

“最後,王子豐是何人?滾上前來!”

王子豐瞬間面色大變,戰戰兢兢地走上前來,跪倒在地。

“下官王子豐……”

“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你只是個胥吏頭頭,不是什麼官兒!”

朱高煦沒好氣地嘲諷道,看著此人眼中滿是殺意。

但他並未開口,而是面無表情地託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眾人見狀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唯恐驚擾了這位囂張跋扈漢王爺。

很快大堂外傳來了動靜,聶興拖著一個大腹便便的商賈走了進來。

“王爺,這就是太原鹽商王子文,他家可真是富啊,比起那些達官顯貴都不遑多讓!”

王子文!

太原鹽商!

王子豐難以置信地看著族弟,整個人瞬間面色慘白。

朱高煦起身看著這大腹便便的王子文,笑問道:“你是太原鹽商,應該記得本王定下的規矩吧?”

王子文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整個人已經陷入了絕望之中。

他哪裡知道,漢王會突然殺來太原府,還將他直接揪了過來。

直到此刻,王子文整個人都還是懵的。

“朝廷規定的,新鹽定價六十文一斤,你王子文卻敢賣一百文一斤,誰給你的膽子?”

“還有你們這些官員,王氏在太原操弄權柄魚肉百姓,朝廷卻是半點不知情,你們只怕沒少拿王氏的好處吧?”

剎那間,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喊冤的喊冤,哭訴的哭訴,整個現場變成了大型的坦白求饒局。

朱高煦靜靜地看著這些官員的醜態,隨後看向了聶興。

“聶興,將這王子文剝皮實草,製成人皮草頭人,輪流送給各地鹽商觀摩瞻仰,抄家核對贓款,貶其子孫世代為奴為婢償還債務!”

“整個太原王氏,舉族流放南洋,三代之內不得參加科考!”

“王子豐等胥吏,有一個算一個,打入奴籍,送往東海南洋等地!”

此話一出,王子豐與王子文瞬間絕望,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哭嚎著開始求饒。

朱高煦見狀只是覺得厭惡,聶興郭蘭識趣地將人拖走。

解決了這些破事,朱高煦當即修書一封送往應天,隨後再次率軍踏上了征途。

等他返回大明之日,就是這些士紳大夫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