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個龐大的相膳堂後灶用盡全部人力和力量,用了七天七夜才剛剛安頓就緒。

現在又要求,在不影響門客就餐的前提下,連夜全部搬回,三四百員工全部召集回來,再來一次回遷大行動。

於是,樓上樓下,各個班組,又像七天前一樣,如螞蟻一般,上上下下,肩扛,手搬,繩拉,燈火通明的相膳堂儼然成了個嘈雜的大市場。

我佩服這些師傅們,他們這個年代的人,確實服從意識強,體力也確實都比自己好,儘管自己是軍人體格,也不及他們的耐力和鬥志。

為了有精神統管全域性工作,我找空隙先休息一下。

我在後面的宿舍剛剛躺下,就有人,急促地敲我的門,明顯是用拳頭敲的。我開啟門一看又是梅花,梅花說,不好了,梅花臉上都白,說“不好了!”

我說,“怎麼不好了,慢慢說!”

梅花是一個女漢子大男人的性格,怎麼會緊張成這樣?

我說你彆著急,慢慢說。

梅花的腿明顯在發抖,說,“你快去吧,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你快去吧!”

她話說完了,就坐在了地上。

等我趕到前樓的時候,整個走廊上一些女職工哇哇直哭,見我來了都分別喊我,

“你快去看看吧,堂主!”

我到了一樓臨時灶房的主食班兒,這裡也擠滿了人,我扒拉開人群發現有個女奴婢王麗整個半拉身子在一個機械裡邊。

那是一個和麵的機器,用人工手搖的,也是我發明的,沒有電,只能用手搖。

這個手搖的機器,得有兩個人配合才行,此時這個職工的半個手臂和整個側面的身子正在這個機器裡面,白麵都被他手臂擠出來的血染紅了,機器底下也攤血一堆,這個職工滿臉淌汗,臉色發青,手臂的血明顯還在往下滴著,旁邊兒的女奴婢們都不知道如何上手。

我知道這是個人工的機器,那麼往前搖動手柄的話,整個女工的腦袋就會被夾進機器裡,那往回倒退的話,相當於把她的手臂重新攪一遍一樣,在這個時候我喊楊勇,楊勇這熟悉的機器,我讓他把這機器從兩邊兒卸開。

可是卸的過程當中不得不有些晃動,晃動加劇她的疼痛,旁邊兒的婦女們還在哀嚎的,哭的不行了。

我讓梅花把這些所有的人都勸出去,然後和楊勇還有仁成三個人在兩邊,一個把著的手不要動另一個人開始撬動側板。

而每撬動一下,這個女工就嗷嗷的叫,聲嘶力竭的叫,有時還說粗話,還罵我。

我知道這個時候只有這一種辦法,沒辦法先用鋸把側板夾斷,再把那個外邊兒的框夾斷。

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的進行,還好終於夾斷了,到夾板夾斷的那一刻,女工也癱倒在地。

我讓楊勇和仁成快點把梅花的馬車找來,然後讓相膳堂的藥醫趕緊給受傷女工簡單治療。又讓這邊兒清理所有現場,把血汙地面全部清理乾淨,因為馬上還要開餐。

門客一旦知道我們作了這個犧牲,用血和水蒸出來的饅頭大家會有影響。

於是職工們抹去眼淚,按照我說的正在忙碌起來。

儘管大家都沒有睡覺,都心有餘悸,但我還是抽出時間和梅花趕往相府上醫房,大夫看了之後直搖頭說,“你們是怎麼搞的?怎麼這麼不注意呀?這人基本上就廢了,一隻手怎麼生活啊,幸虧我現在把她的胳膊綁上止住了血,要不然她這條人命就沒了!”

此時女職工正在昏睡之中,“這隻胳膊真的保不住了嗎?

“保不住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丞相從朝廷上回來,知道了此事,他來的上醫房,藥醫簡單地說了情況,丞相明顯是見過世面的人。

回頭把我拉到門外,“你是怎麼搞的?你這簡直是太讓我失望了。你怎麼太不注意啊?儘管現在有點兒任務,你得用心組織好啊,不能盲目去施工疲勞作業呀,你知道這個人是誰嗎?”

“不知道?”

“她,她是仁賢太后介紹來的,本來我交代給梅花,讓她在你們這裡幹輕一點的活,剛來還沒到一個月。”

啊!我忽然想起來了,確實是個剛來的人,要是個老員工,老廚師,不可能出這麼大問題,新手還不聽管理,自行找人試機器,人家都在忙碌搬家,她們兩個人卻自行去學習使用機械,結果就出了問題啊,我知道問題是出在這兒了。

“那怎麼辦呢?那我現在得跟您去向仁賢太后彙報去吧!”

“不用,這個我已經替你彙報過了!你先保住這個人的人命再說吧。”

晚上的時候,丞相又來到相膳堂,在大家面前又宣佈了三個決定,“第一,我們這裡從今天起,由林宗仁長史官負責監督相膳堂的所有工作。劉半程繼續當堂主,不過很多施工和管理都由林長史負責清理和收尾。”

林宗仁,這個人給我的印象在我腦海裡印刻得實在太深了。他和那個高個子的高虎是我到梁國見識最早的兩個人。在梁國的嘉淩河堤壩上那個高虎還給自己兩腳,至今想起來,還歷歷在目。

而今天,由他來負責相膳堂保障任務,我就覺得現在我所在的這個環境,好像要變天,怎麼那麼讓人不舒服。

梅花看出我的心裡小聲地在我耳邊說道,

“我們就幹自己的,不理他們,他們希望的咱們都做好了,他也就沒啥監督的了,也好,有事他們也能擔些責任。”

這時候,丞相又下了第二道命令,“第二,大王正式宣佈:禁止任何衙門,任何縣郡藉著改造之機興建樓堂館所,如果誰在頂風作浪,格殺勿論。”

第三道命令,“從今天起,相膳堂所有開支,朝廷不再批拔了,不但相膳堂不給錢了,其他衙門的食堂也得自己想辦法,能辦就辦,不能辦就解散。”

這下可好,相府相膳堂不建了,大家都覺得是好事,但對於我來講,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付諸東流,還差一點兒丟了一條人命,內心裡有些遺憾。

最關鍵的是還要把後邊兒拆建的廚房全部恢復,還不能影響前樓兩層餐廳的正常開餐。

一樓所有的被臨時灶房佔用破壞的仍要恢復原樣。還有動用一大批錢。現在明確答覆,以後相膳堂上面不給錢了怎麼繼續保障啊!

梅花輕聲地說,“丞相自有辦法!我等不用多心!”

既然這樣,施工隊伍不用保障了,但還要做撤場工作,還要負責有人現場進行組織。

又是好幾個日日夜夜,我帶領這些員工們辛辛苦苦不分晝夜勞動,在這次回遷過程當中,由於灶房鑄鐵的鍋灶體積較大,搬運過程中,把職工腳砸傷的,把手碰破的,累出腰間盤,爬不起來的到處都是,讓很多職工都遭受了皮肉和勞苦。

想想看,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上級的一個匆匆的不成熟的決定,讓貧苦的下邊兒的人不斷的去完成,去賣命地完成,這些勞苦員工簡直就是官家的物品,他們沒有想投機取巧,想打擦邊球,想頂風作浪。被發現後,表面上受到了批評,簡單地紅紅臉,但實際上受苦受累的是最底層的人。

可憐的這些職工們。

我在內心裡已經對這個環境生髮了一種仇恨和不平。

可現在,畢竟自己身為相膳堂的堂主,保證開餐服務好門客是自己的責任。還沒有資格和權利與上級進行對抗和鬥爭,打退堂鼓,目前只能服從。

於是我帶領大家又用了六七天把後灶和前樓一層各包間恢復了原狀,從中嚐盡了人間的苦和累。

林宗仁自從到這上任之後,沒有一天消停的,他經常穿梭於職工中間,活像個幽靈。

他個子矮胖,陰著臉,一句話也不說,一句話也不指責,就是前後院的轉。

直到有一天,楊勇過來說,“前廳放了一大袋子鯉魚,不知道是誰放在那兒的,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收起來,都快過性了。”

“你問採購員仁成了嗎?”

“問了,不是他放的!”

“是我放的!”林宗仁和大個子高虎從門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