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真的很奇怪。

丁思月見過別人給女友送過名牌包包,昂貴首飾,大學時,還看到有錢男人給系花送豪車,聽說過富豪給校花送房。

她除了和大家一樣附和著“哇”一聲,這些事,引不起她內心的一點漣漪。

這些人她又不認識,離她的生活很遠,就像傳說,關她什麼事。

可是,許知宜中秋節收到的一個玩具,把她的心攪得稀巴爛。

人不是希望別人比自己過得好,而是見不得身邊的人比自己過得好。

不就一個模擬的大熊貓玩具嗎?

只值名牌包包、首飾的零頭,和豪車房產沾不上邊,有什麼讓人酸的?

不就花半個月的工資嗎?

哼,許知宜的男朋友給她送,她男朋友也買得起。

可是,和他相戀六年多,他一直知道她喜歡大熊貓,為什麼,他想都沒想過,在某個節日奢侈一把,給她買個這樣的禮物,討她歡心。

至少在她生日時買。

一次就行。

今天早上,和男朋友影片時,她刻意抱著模擬大熊貓讓她男朋友看,一個勁地說羨慕許知宜,這麼多年了,好想自己的男朋友也能送她一個這樣的禮物。

男朋友一直以為丁思月想要的東西頂多百十塊錢,畢竟她的工資就那水平,消費習慣一直如此。

因此,他隨口道:“行,不就一個毛絨玩具嘛,老公給你買,把連結給我發過來,我這就下單。”

丁思月沒想到他答應的如此痛快,驚喜萬分,彷彿又一次體會到,兩人剛談戀愛時,男朋友對她有求必應的愛意。

這種喜悅持了不到兩分鐘。

她男朋友一看玩具價格,裝都懶得裝,鎖著眉,罵道:

“丁思月,你瘋了吧,這麼個破玩意要值一千八百多塊,這麼貴的東西,還一點不實用,你也好意思敢張口和我要。

從我認識你起,你就喜歡和別人攀比,沒想到都工作這麼多年了,還不認清現實,還是不著調的虛榮,怪不得我媽說你不踏實,不會過日子,做不了我家媳婦。”

丁思月瞬間爆炸,將花花砸到有水漬的地上,指著手機屏破口大罵。

兩人就此激烈地爭吵起來,互相揭著短,失去理智的情況下,哪句話能捅對方心窩,就罵哪句話。

“分手,老孃和你分手,渣男,媽寶男!”

“分就分,誰怕誰?丁思月,老子醜話說前頭,以後,你就算一分彩禮不要,倒貼過來,老子都不要你,哼,睡都被老子睡過了,你有什麼可橫的!”

影片被男方一把結束通話,丁思月的臉憋得通紅,來回在宿舍的地上走著,看到水漬中的玩具,狠狠踩了幾腳,又撿起它,抱著哭起來。

李露和柳圓圓就是被她嚇出宿舍的。

說實在的,要是許知宜當時在場,可能不鹹不淡地說幾句安慰的話,找個機會,和她倆一樣,也會溜出去。

她其實知道,她們四個在一起住一年,相處也挺融洽,但成不了交心的好朋友。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到這個年齡,輕易不會冒險交心。

更何況,一年後,她們從哪裡來回哪裡去,沒有現實生活中的利益交集。

挺塑膠的。

塑膠的東西沒什麼不好的,輕易得到,滿足即時需求,到時,扔就扔了,不傷心不傷身的。

丁思月的心情,許知宜挺能理解的。

說實在的,這也是她第一次收到這樣的禮物。

挺超出她認知的。

和一千八百多塊有關又沒關。

比如,她會花一千八百多塊為家裡添置一臺二手空調,花一千八百多塊將屋裡的破木床換掉,爺爺奶奶住院時,掏一千八百多塊的醫藥費。

目前,她都無法痛快地花一千八百多花塊,將她媽李子娟手中的那個小米手機換掉。

花一千八百多塊去買一個模擬大熊貓玩具,她想都沒想過。

就算她再喜歡花花,都沒動過個心思,不敢動這個念想。

是奢望,要是執著下去,會成貪念,得不到,會痛苦。

她不想自我折磨。

不過,她曾幫許知安滿足過這種小奢望。

男孩子似乎對鞋都有一定程度的偏愛。

許知安知道自己的家庭情況,在吃穿用度上也沒什麼講究,能過得去就行。

再說他長得帥,就算穿個二三十塊的T恤,都很好看。

但從高中起,他就想要一雙耐克鞋,八百多塊,是他不敢奢想的東西,也從來不敢在家人面前提起。

只是過段時間,看看某貓上的鞋子圖片,解解眼饞。

許知宜其實一直知道。

許知安讀高職的第二年,許知宜用她攢下來的工資,偷偷給他買了那雙耐克鞋,當生日禮物送給他。

收到這份禮物後,許知安一直快樂到高職畢業,現在還把那雙鞋子當寶貝。

這樣的奢侈,許知宜也只能給他一次。

她突然意識到,似乎她捨得為許知安花這種不實用的錢,卻怎麼也捨不得為自己花。

想到這,她開導丁思月。

“思月,我問你,你能買得起花花嗎?”

丁思月哭不動了,吸著鼻子道:“廢話,就算我們的工資不高,狠下心買,當然能買得起。”

“那你捨得花一千八百多塊為自己買這個毛絨玩具嗎?”

丁思月想都沒想地搖搖頭,“捨不得,不能吃不能喝的。”

“那你為什麼非得讓你男朋友給你買?他的收入和你我差不多,消費觀和我們也差不多,對不對?”

丁思月激動起來,“那不一樣,他是我男朋友,他要是真愛我,就,就不應該這麼計較,就,就應該捨得為我花錢,何況,我又不是天天要,這麼多年了,就這一次,他都不答應,嗚嗚嗚……”

許知宜有點迷糊,覺得她說的對也不對,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丁思月突然不哭了,轉頭氣哼哼瞧著許知宜,不滿道:

“不是,許知宜,你說那話是什麼意思,看不起人是不是?憑什麼你男朋友給你買就天經地義,我男朋友就成了‘非得’?你男朋友是幹什麼的啊,了不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