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你沒事吧？

在外骨骼電量降低到百分之十的時候，林憬終於看到了基地。

劫後餘生雖然大幸，但林憬也在擔憂，如果這隻但丁發瘋衝進基地怎麼辦？

林憬指了指遠處，“你可以走了。你搞得我一身又臭又髒，但你一路護送我回來，我們算是扯平了。”

但丁發出嗚嗚的聲音，又要貼上來。

林憬重複之前做了上百遍的動作，用手推它表示拒絕，然後指向遠方。

但丁趴在沙粒上，一動不動，八隻眼睛看著林憬。

林憬深吸一口氣，倒退了幾步，那隻但丁沒有動，他這才安心地轉身，先是快步走，然後是用僅剩的電量狂奔。

結束了！終於結束了！

廢物系統發出感嘆：[小憬憬！你真的好渣！]

林憬：[渣你個大頭鬼！我是人類，它是蟲族！]

廢物系統：[可是你玩弄了它的感情！]

林憬額角上青筋凸凸：[草！誰玩誰你看不出來嗎？]

廢物系統：[在ABO的世界裡，既然不愛，就不要隨便釋放資訊素。這是最基本的愛情道德。]

林憬：[你哪隻眼睛看見我分化了！哪裡來的資訊素！]

廢物系統：[資訊素炸彈釋放的也是資訊素。]

林憬：[那麼按照你的邏輯，玩弄它感情的是賀普。]

廢物系統：[那你把賀普留給它，睹物思人。]

不知道發生什麼的賀普眼睛閃了閃。

直到基地大門關閉，林憬站在通道里，心臟不可自抑地劇烈跳動著。

還好……又苟過了一天！

他的手顫抖得厲害，要不是……要不是資訊素干擾彈起作用，他就會被那隻但丁一口吞掉，然後變成粑粑落在荒星的某處。

轉過身來，他靠著冰冷的牆壁，長長地撥出一口氣，然後緩慢地坐了下來。

過了十多分鐘，林憬還在享受著呼吸的感覺，賀普開口提醒道：“那個……那個……周凜霜應該已經醒了吧？”

林憬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系統顯示的時間，“嗯……按照藥效，應該醒了三個小時了。”

也意味著，這位病人又忍受了三個小時的神經痛。

但是這跟他今天慘遭的精神打擊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他可是差一點……差一點就成為史上第一個被但丁標記的人類！他還不確定在這個該死的ABO世界裡有沒有生物隔離！

林憬：[白糖窩瓜應該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吧？]

廢物系統：[不但接受過，人家高考還選的理科呢。]

林憬：[還好……還好……那他應該知道生物隔離。]

廢物系統：[額，據我所知，他高考理科小綜合，生物90分，他只拿了9分誒。]

林憬：[……]

林憬解除了外骨骼，看著上面斑駁的痕跡，他痛苦地仰天長嘆。

這是他用得最順的一副外骨骼，而且倉庫裡大部分外骨骼都有各種各樣的問題，這一副是問題最少的。

所以……等他做好了心理建設，他還得把它清洗乾淨。

林憬：[草，小說裡善後工作不是alpha嗎？]

系統：[小說裡的omega被標記之後都動彈不得了，你卻渣了你的alpha哦。]

他就不該和廢物系統聊天。

林憬取出採集器，朝著基地深處走去。

路過房間的時候，他小心翼翼地將門開啟了一條縫，想要進去拿一瓶營養液。

燈沒有開，從門縫的角度看不到周凜霜的方向。

萬一、也許、大概……周凜霜還沒有醒。

“你沒事吧？”

黑暗中傳來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整個空間卻化作了溫暖的潮水，無聲的蔓延、侵襲……將他包裹起來。

這是第903天。

截止此刻，林憬經歷了數不清次數的險死還生，每次拖著疲憊的、不確定下一次還能不能這麼幸運的心情回到這個房間時，迎接他的從來只有安靜和沉默。

這是第一次，有人問他有沒有事。

“沒……沒事啊……”林憬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因為只要他的語氣不確定、態度很猶豫，那麼接受他治療的病人就會產生各種焦慮，所以他習慣了快速調整自己的情緒。

他走到了周凜霜的床邊，數了數自己留在桌邊的營養劑，一瓶都沒有空。

“不是吧，你難道連拿起一瓶營養劑的力氣都沒有嗎？”林憬叉著腰，皺著眉，用譴責的語氣說。

“你身上很難聞。”

“廢話，你被澆……”林憬忽然意識到被澆一頭白色瀑布可不是什麼值得炫耀的經驗，立刻改口道，“在接近五十度的荒原，溫控系統的功率從百分之百降低到百分之十，你不得暴汗？”

“不是汗味。”

林憬不打算跟他繼續這個話題，也不會傻到問他這是什麼味道。

畢竟周凜霜見多識廣，說不定早就分辨出這是什麼味道了。

“你嗅覺那麼靈，很容易被資訊素誘導結合熱哦！”

林憬陰陽怪氣了一下，一把抓走桌上三瓶營養劑，大步離開了這個房間。

當房門再度關上，林憬咕嘟咕嘟把營養劑一飲而盡。

他並沒有聽到門那一邊深長的嘆息。

林憬去到了基地的實驗室，將採集器放進了機器裡，設定好了程式，大概需要一個小時就能將codafan分離出來。再進行一些提純操作，就能製作神經鎮痛劑了。

趁著機器運轉，林憬把賀普的腦袋裝回了它的身上。

“我們又苟過了一天呢。”賀普僵硬地向林憬比心。

“換一個。”林憬抬了抬下巴。

賀普以為是要換一個比心姿勢，但沒想到林憬卻朝他抬起手掌。

“咦，因為我胡亂釋放資訊素干擾彈，你要懲罰我嗎？”賀普儘量讓自己看起來可憐。

林憬拿起賀普的手，和自己擊掌，“給你解鎖一個新動作。隊友或者搭檔在上分、贏得比賽或者又贏一局的時候會互相擊掌，意思是‘我們太棒了’、‘幹得不錯’。”

賀普的眼睛閃爍起來，林憬差點以為它大腦短路，誰知道賀普抬起手來：“林憬，再來一次！再來一次好不好？我剛才忘記儲存啦！”

林憬笑了，非常正式地跟賀普擊掌。

“啪”的一聲，林憬抱住自己的掌心，痛得眼淚差點飆出來，“賀普——擊掌的力量要輕，能發出聲音就好！你這是在打我的手板嗎？”

誰知道賀普做出幸福的姿勢原地轉圈，懷疑壓根沒把林憬的控訴儲存進大腦。

“行了行了，賀普，你在這裡看著，我去洗個澡。把身上這些味道全部洗掉！”

林憬抬起胳膊嗅了嗅，真是不聞不知道，一聞差點把剛喝下去的營養劑都吐出來。

他沒好意思回去燻周凜霜，而是去了一趟倉庫，找了一套衣服，隨便找了個能用的浴室。

大概因為是五十年前的基地，還保留了淋浴功能。

林憬站在熱水下，把自己洗了一遍又一遍，就算沐浴露裡含有消毒成分，他在心理上還是覺得自己滿身都是但丁的味道。

洗到手指都發皺了，林憬才走進烘乾室，出來的時候全身的水汽已經沒有了，頭髮蓬鬆，要不是被他剪的坑坑窪窪，就會像蓋在腦袋上的蘑菇。

不過現在就像即將隨風起飛的蒲公英。

換上乾爽的“囚服”，林憬來到機器前，取出了那一小管被提純後的codafan。

對著光，林憬露出了虔誠的表情。

“賀普，你知道嗎？這就是奢侈品中的愛馬仕、車中法拉利……鎮痛劑中的王者。”

賀普的眼睛轉動了一下，類似翻白眼，“嗯，你再不快點，周凜霜說不定已經痛到把小腿上的傷口崩開呢。”

“……”

林憬利用實驗室中的裝置，終於製作出了幾小瓶鎮痛劑。

“藥品在投入應用前，是不是應該做下實驗？”林憬不是很確定地說。

“呃……這裡的人類只有你和周凜霜，或者你想找個蟲族試一試？比如……但……丁……”

“閉嘴。”

既然這樣，那就試在周凜霜的身上好了。

他拎著藥瓶，回到了那個房間。

開啟門的時候，房間裡還是漆黑的一片。

林憬皺了皺眉，他確定周凜霜是醒著的，而且是靠著床頭，看著門的方向。

“你怎麼不開燈？這樣很嚇人，像個幽靈。”

林憬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心虛，畢竟……嗯……畢竟這瓶自制鎮痛劑的副作用有多大，誰也不知道。

“我什麼都能看見。”

周凜霜的聲音總是這樣，因為太過平靜，讓人下意識揣摩他的情緒。

他看見了什麼？

林憬忍不住想，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很心虛？他看出來自己換了乾淨衣服嗎？啊……整個基地裡的衣服只有一個款式，換不換誰知道。

“給你打第三針。”

林憬在考慮要不要告訴對方自己更換了藥劑，畢竟病人應該有知情權。

周凜霜就像已經習慣了流程的住院病人，很自覺地側過臉，把側頸露出來。

至少這一次，周凜霜沒有排斥他。

林憬一臉泰然地拿起桌上的注射槍，把舊的藥瓶拆下來，新的藥瓶裝進去。

連大出血都能面不改色做止血處理的林憬，在這一刻緊張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