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肆二話沒說,轉頭出了病房。

他怕再待下去,他就忍不住握住她的肩膀。

問問她,難道這就是他選的生活?

問問她,這就是她口中的“還好”?

明明也是個小姑娘,憑什麼上趕著給那樣男人的孩子做後媽?

沉肆心疼極了,又不能表現出來,怕她好不容易才有的一點兒依賴感又縮回去。

他受不了她那副冷冰冰的模樣。

更受不了看她明明委屈,卻梗著脖子裝作不在意。

她可是他心心念念不敢傷害分毫的小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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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了幾道小菜和兩份白粥回來,床上的小女孩兒已經醒了。

見到他,誇張的張開了嘴,眼睛在他和江之魚身上瞟來瞟去:

“你是……沉老肆?我看過你的照片。”

沉肆恨屋及烏,沒去理她,把手裡的東西放在桌上:

“我回去了,下午還要開會。”

江之魚想起身送他,被他一個眼神瞪回來:

“顧好你自己就行了!江學妹!”

最後三個字,像在牙縫中擠出來的。

讓江之魚總有一種他出了趟國,脾氣變暴躁的不真實感。

妞妞在病床上朝她壞笑:“魚魚,他是不是還喜歡你?”

江之魚彎腰摸摸她的額頭。

不燙了。

“小孩子家家的,顧好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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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的點滴打得慢。

三瓶打完,已經快要下午四點半。

江之魚正準備從手機上預約車輛回家,卻見應該在研討會上的沉肆再次出現,語氣相當壞:

“怎麼?你那男朋友不管你,還不管他女兒了?”

江之魚懵了:“你是說……davis?”

沉肆乾脆扯了個嘲諷的笑出來:

“知道江學妹受人歡迎,倒也不必如此顯擺。”

江之魚更懵。

等反應過來他大概是被肖楊的傳話給迷惑住了,就已經在計程車上了。

“住哪?”他惜字如金。

江之魚默默報出家裡的地址,恢復活力的妞妞在她身邊搖頭晃腦:

“沉老肆,你也要去魚魚家嗎?”

沉肆仍舊不搭理她,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好不容易到了地兒,沉肆又一邊一個,把兩人弄上樓。

江之魚拿出鑰匙開門。

沉肆沒進,只在門口隨意瞟了一眼。

再開口,已是嘲諷至極:

“還教授?就給你住這樣的房子?”

“江之魚,我金山銀山的嬌養你,就是讓你來這兒受委屈的?”

江之魚讓妞妞先進去,自己站在門外,望著靠在牆邊的沉肆那張臭臉。

倏地一笑,語氣平常:

“沉學長是在替我打抱不平?”

“可是,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已經分手了。”

她故意的。

前段日子的卑躬屈膝,不是他。

這樣子的他,才是他該有的樣子。

哪怕是在生氣。

沉肆瞬間變了臉色,比她想象的反應還要大。

甚至她在他眼中看到了……悲傷。

無法用言語表達的、似乎絕望的悲傷。

江之魚心跳停了半拍。

怎麼會……

剛剛她只是……

電梯門緩緩在兩人面前合上。

一個在裡,一個在外。

江之魚定定的看著他,本以為他會說些什麼。

那她便可以順勢告訴他。

告訴他davis是師亦友,卻唯獨不是他想的那樣。

可是他沒有。

就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心臟鈍鈍的刺痛感傳來,江之魚有些站不住,不得不用手撐住牆角,不停的安慰自己。

來得及。

還有六天。

來得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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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錯了。

剩下的六天,他不但沒有再出現。

就連研討會也是打完卡就走,再沒露過頭。

江之魚這幾天忙著抓喬橋直播間的擦邊球,還要照顧妞妞。

甚至新專案規劃也沒落下。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她特意去了會場外等他。

無論何種身份,謝謝他請他吃頓飯,也是應當。

可沒成想,當她沒等到人,跟工作人員問起時,卻被告知,他已經三天沒過來了。

江之魚徹底懵了。

偌大的滬市。

狹小的圈子。

他竟然就這麼一走了之。

餘曦晨的電話適時的打了過來:

“江魚魚,你做什麼了?這都多少天了,沉肆逮人就喝酒,今天干脆直接來我家找宋循了!”

江之魚下意識反問:“他什麼時候去的京城?”

餘曦晨比她還懵:“你問我?我不知道啊,等我發現的時候,肖楊已經跟他喝了好幾天了,都沒辦法上班了。”

江之魚沉默。

餘曦晨還喋喋不休著:“你們到底怎麼了?我怎麼聽周野說是因為你?難道你們不應該冰釋前嫌,講清誤會嗎?怎麼感覺誤會越來越大了?”

江之魚愈加沉默。

良久,她才嘆了口氣:“你把電話給他。”

餘曦晨照做。

可沉肆卻死活不接,只顧著喝悶酒。

“不行啊,江魚魚,他像是瘋了,根本不搭理我。”

話音剛落,剛剛還一個勁兒喝酒的沉肆竟然就那麼接過了手機。

那麼帥氣的一張臉,此刻已經眼窩微陷,下巴滿是胡茬。

“江之魚。”他喚她。

江之魚突然心揪成一團,只低低的嗯了一聲。

“我放過你了。”他道。

語氣清明。

毫無醉意。

“什麼?”她像是沒聽清。

沉肆卻突然笑了:

“我說,我放過你了,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身邊,你以後也不用拿那句已經分手搪塞我。”

“反正,我也見不得你那副模樣。”

“明明已經心疼的要死,還要被你一刀刀的往心上戳。”

“所以。”

“江之魚。”

“我放過你了。”

“你好與不好。”

“我都不管了。”

“就這樣。”

“再見。”

-

電話結束通話。

連忙音都沒有。

江之魚像又經歷了一次失戀。

恍忽得厲害。

床上,睡著的虎妞發出夢中的一聲輕哼,她下意識跑過去,又緊張地摸摸她的腦袋。

還好,沒有生病。

如果再生病,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一個人還行不行……

那個人。

放過她了。

再也沒有糾纏。

再也不會出現。

膝蓋上的傷疤已經開始結痂。

一顆心卻傷了又好,好了又傷。

不知何時才是盡頭。

她想起很多很多過去。

那些好的壞的。

悲傷的快樂的。

彷佛已經很遠很遠。

她也曾說過很多次,別再糾纏。

時隔兩年,他終於應了。

就在誤會快要解開的那一天。

手機響起喬橋開播的提示音。

江之魚耐心耗盡,擦邊球也不找了,直接拿起電腦,黑了她的直播間。

用他教他的方式,做得隱秘又安全。

她那張討人厭的臉沒有了,只剩幾張十八.禁.圖片。

沒一會兒,直播間就被封了。

如同她想要甦醒的一顆心。

再次冰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