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姨不忍說她是聽到了江之魚的哭聲,這才將她喚醒,只輕拍她的肩膀,柔聲道:

“沒事兒,還不晚,你先起來吧,給你留了碗湯,你喝完了再去醫院。”

江之魚點點頭,靠在床頭透過窗戶往外望。

外面早已經漆黑一片。

夜幕也在她不曾知曉之時徹底降臨。

而剛剛那些夢,也隨著最後一抹晚霞,徹底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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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著劉姨親手做的吃食回到醫院,江之魚首先看到的,是魏然那張日漸蒼老的臉。

和夢裡那個模湖的影子已經完全對不上。

旁邊,沉肆正低頭用筆記本處理檔案。

肖楊抬頭望著面前的觀察室門口,梁煙已經從血液分離室被推了進去。

走廊裡很靜。

她輕咳一聲,放輕了腳步:

“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大家先吃點東西吧,不然受不住。”

沉肆將腿上的筆記本合上,接過她手裡的東西,分了一半給魏然:

“魏主任,您去病房陪阿姨吃一些吧,等會兒冉冉出來還得靠你們照顧。”

魏然點頭,起身拿著飯盒走了。

肖楊端著手裡的飯,很自覺的吃了起來,還不忘安慰了一下不太敢跟他搭話的江之魚:

“江妹,離我這麼遠幹嘛?我又不會吃了你。”

“放心,我沒埋怨你,當初就是擔心煙煙的身體。”

江之魚下意識去看沉肆。

沉肆衝她小幅度點了點頭。

這便是肯定了肖楊的說法。

江之魚在他們倆中間坐下,轉身看著肖楊,認真道:

“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和煙姐。”

“如果不是為了我,你們也沒必要這樣做。”

肖楊無所謂的擺擺手。

心疼自家女朋友是一回事。

可若真是見死不救,就是另一回事了。

“哎呀行了行了,咱們都老朋友了,不用這麼客氣。”

“再說了,你給環宇輸送了這麼多人才,我作為部門總監,還沒來得及謝你呢。”

這便是故意提起這個,讓江之魚不要有太多壓力了。

江之魚笑笑:“不是你說的嗎?咱們都是老朋友了。”

“老朋友之間,不必言謝。”

“再說了,沉董都沒向我表示過。”

沉肆嘖了一聲,拿手裡的快子敲了敲她的腦袋,揶揄道:

“自家人也要謝?”

“不如……打個商量怎麼樣?”

江之魚挑眉:“說來聽聽。”

沉肆歪了歪腦袋,在她臉上偷了個香:

“以吻代之,我佔了便宜,你也不虧,我看正好。”

肖楊看不下去的轉過了身子,抱著飯盒對著手術室門口碎碎念著:

“煙煙,你快出來吧,我快受不了他們了。”

“簡直太不要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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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整,移植手術告一段落。

梁煙作為供體被推出來,麻藥勁兒還沒過。

肖楊他們趕緊走過去瞧了一眼。

還好,梁煙除了唇色白一些,睡得還算是安穩。

江之魚稍稍放了心,見魏然和他的妻子已經將醫生圍住,也跟過去聽了一耳朵。

“手術很成功,病人還要在倉裡住一個多月,家屬先去把住院的費用繳了吧。”

魏然和妻子先是激動又是嘆氣。

接連兩次手術,早已經掏空了他們的家底。

就連房子都已經賣了。

如今,哪裡還有錢去供無菌病房?

更何況,後面還要住院兩三個月。

江之魚默默退開,小跑著追上前面的沉肆,輕聲道:

“聽說這家醫院有為特殊病人建立的愛心基金?”

沉肆駐足,轉頭望著她。

他知曉她內心的柔軟。

哪怕,她做的已經足夠多了。

“嗯,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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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一點半,梁煙醒了。

江之魚將劉姨熬的魚湯餵了她一些:

“手術很成功,煙姐,謝謝你。”

梁煙前段時間為了養身體,喝了不少補湯,這會兒喝了兩口就移開了臉,無奈道:

“你要真想謝我,就讓劉姨給我做點兒清澹的,這麼個喝法,我真怕鍛鍊兩個月都瘦不回去,到時候導演不讓我進組,我就真要哭了。”

梁煙如今不光是唱歌,還在演戲。

也不知道停工的這兩個月,耽誤了多少劇本。

“好,明天就換個菜色,我親自給你做。”

梁煙卻在這時拉住了她的手:“我跟你開玩笑呢,明兒我經紀人就過來接我了,回京城養著。”

“你知道的,做我們這行的,怕沒了曝光,更怕過度曝光。”

“這次飛回泉城,已經有粉絲出了機場路透圖,要是我不趕快回去,他們就要來泉城一探究竟了。”

“我倒是無所謂,就是怕你老師他們多想,覺得我是想拿這事兒炒作。”

這也是江之魚所擔心的。

回來的飛機上,她還問過沉肆,梁煙有沒有做兩手準備。

畢竟魏然的妻子,那可是同許淑宜一樣,瘋起來根本控制不住。

萬一……

梁煙也不能硬吃了這個虧。

可沉肆卻告訴她,過去這段時間,魏然一家破天荒的老實,更沒再提起過上網曝光的事兒。

既然人家做足了姿態,那就要把訊息瞞住。

不然真被大肆曝光,魏然他老婆指不定又覺得梁煙是在炒作,做出什麼沒腦子的事兒。

“好,既然你回去,那我和沉肆明天也一道,到時候再叫上余余,咱們三個趁你休息,好好聚一聚。”

梁煙沒有拒絕,笑著道:“好,那我讓經紀人把咱們的票一起買了。”

說到這兒,她又低壓了聲音:

“聽說你老師家裡條件不好,你要是不方便,我就讓我經紀人出面,給他們一筆錢,好事做到底算了。”

還有一句話她沒好意思說出口:

免得他們沒完沒了,拿了她的錢,就把不該張的嘴閉上。

江之魚內心微動。

雖她身世坎坷,但有這樣好的朋友,卻是她一生之幸。

“不用”,她搖搖頭,附在梁煙耳邊:

“我已經以醫院基金會的名義,把後續治療的錢都繳了。”

“就當是……我做女兒的一番心意。”

“等魏冉冉好了,自然就不相往來了。”

梁煙拉著她的手,細聲安慰:

“問心無愧便好。”

“只問心無愧,就有很多人做不到了。”

-

第二天下午,梁煙經醫生檢查,符合出院條件。

江之魚一行人乘飛機返京。

前腳飛機剛落地,後腳,梁煙經紀人就收到了訊息:

“情況不太對,網上有路人發帖,說是在醫院偶遇你,這會兒已經上了熱搜,得知你行程的記者已經堵在外面了。”

梁煙掩在墨鏡後的眉頭皺的很緊:

“怎麼會這樣?不是讓他們看著嗎?”

經紀人沒說話,急著打電話安排走vip通道去了。

江之魚也覺得這事兒挺蹊蹺。

別說是梁煙公司的人,就連她也沒收到營銷號那邊的動靜。

說明發帖的還真是個路人。

但是這熱度,怕是背後有人推波助瀾。

果不其然,剛到家一會兒,就有一個跟江之魚關係不錯(收了不少錢)的營銷號悄悄透露道:

【大神,真不是我們瞞著你,主要對方給的錢多啊。】

【有錢不賺王八蛋。】

江之魚立馬反問:【對方是誰?】

營銷號甩了個縮寫過來:【qq】。

江之魚對娛樂圈不甚瞭解,實在對不上號,只能把訊息轉發給梁煙。

而此時,網上的風聲已經由“在醫院偶遇梁煙”發展成了“偶遇梁煙低調現身醫院,疑是懷孕打.胎”。

更有甚者,還曝出了一些“梁煙整容前後對比圖”、“梁煙早年被包.養”等黑料。

真假摻半。

一看就是有目的的攻擊。

沉肆洗了個澡出來,見她抱著電腦坐在飄窗發呆,走過去從身後抱著她:

“怎麼了?梁煙的事兒很棘手?”

“要不要我來?”

江之魚直接調轉螢幕對向他:

“你自己看,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對了,你知道娛樂圈縮寫為qq的人嗎?算了,問你也是白問,你哪有時間關注這個。”

可誰知,沉肆卻在這時蹙著眉,追問了一句:

“qq?喬橋?”

“誰?”江之魚還以為自己聽錯:“她不是被直播平臺封殺了嗎?”

沉肆語氣頗為冷澹,像在說一位陌生人一般:

“聽我舅母說她去拍戲了,前段時間肖楊去探班,還在梁煙劇組見過她,我沒當回事兒。”

“就算如此,她跟煙姐也不是一個水平線競爭的,她黑煙姐做什麼?”

江之魚的心情簡直糟糕透了。

這日子一天天的,就沒有個消停的時候。

尤其受傷害的,還是她的朋友。

沉肆也頗為鬧心。

有分離多年的前車之鑑,他實在不想繼續提及這個喬橋。

“可能是我想多了也不一定。”

可就在這時,梁煙的語音發了過來:

“找到是誰做的了,還是我們的老熟人,喬橋。”

這下,沉肆直接尬在原地,只能不停的清咳:

“我只是隨口一說,我跟她從那件事以後,再沒聯絡過。”

江之魚關注的不是這個。

她轉頭看著沉肆的眼,狐疑道:

“但是,她跟煙姐能有什麼樑子?”

“總不會是……聽說了我們重新在一起的訊息,沒辦法對我下手,所以對我朋友下手吧?”

說著說著,她跪坐起來,上上下下打量著沉肆,良久,品評道:

“是挺勾人的,有釣人的資本。”

“所以,你要不要給她打個電話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