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錦帆聽到顧郎中的喊聲,交代王氏看好灶裡的火,便小跑著來到正堂。

她在裡院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周家那倆老不死的,拿兒媳和孫女不當人,將人打得半死不活的,只顧著他們家那隻會吃喝嫖賭的廢物兒子。

他老兩口以前經常在楊老爹和楊老太面前嚼舌根,她和王氏也因為這老兩口吃了不少苦頭。

自己家過得不痛快,就把手伸到別人家,也想把別人家攪得雞犬不寧。

呸,忒不是東西!

楊錦帆還沒進正堂就繃著一張臉,她對老不死的過敏!

周老爹看向拉著張臉來的楊家小野種,一雙渾濁的老眼睜得老大。

前幾天聽村裡人說,顧郎中僱了楊家三兒媳和那個撿來的賠錢貨做小工,每月還給十文錢呢!

哎喲那楊老爹得意的,逢人就炫耀!

之前他還以為楊老爹就是愛吹牛,沒想到竟是真的!

周老爹心裡五味雜陳。

要他說啊,楊家人有什麼好?

顧郎中這人什麼都好,就是眼瞎!

他周家兒媳手腳勤快,那小賠錢貨年齡比小野種大,做事妥帖,除了不愛說話,哪項不必楊家的強?

咋就不見他僱周家人?

一月十文雖然不高,但螞蚱再小也是肉啊!

楊錦帆路過周老爹時一個眼神都沒給他,完全將他無視,只對顧郎中擺笑臉。

周老么躺在正堂地板上,楊錦帆也不繞開他,徑直從他身上踩了過去。

周老爹眼睛瞪得都快掉出來了,怒火從胸口燒到頂門。

這小野種竟敢踩他的寶貝兒子?!

她怎麼敢的!

周老爹對著楊錦帆就要破口大罵,恨不得將她拽過來跪著給他兒子道歉。

“周家的,將你兒子挪到裡間去。再不救,怕是要準備後事了!”

顧郎中帶著威嚴的聲音冷颼颼地襲來,周老爹立即歇了心思,趴下身去招呼他的寶貝兒子。

楊錦帆回過頭,假惺惺地捂嘴表示驚訝。

“哎呀!周小叔怎麼躺在地上?周阿爺,我剛才好像踩到了什麼東西,還納悶來著。該不會我踩到了周小叔吧?周阿爺,抱歉啊,我沒注意到地上躺著的是周小叔,還以為是什麼阿貓阿狗呢!”

“你!”

周老爹看向楊錦帆挑釁的笑臉,恨不得打死她。

都怪楊家老婆子沒用,這樣的禍害早該打死了餵狗,哪裡還有機會給她來作踐自己的寶貝兒子!

楊錦帆才不理會周老爹要吃人的眼神,頗為傲氣地轉過身問道。

“顧叔叔,要我怎麼做,您說就是。”

話是對著顧定裕說的,餘光卻瞥見角落裡畏畏縮縮的錢氏,還有她護在身後昏迷不醒的小丫頭。

哦,還有在一旁滿地打滾、哭爹喊孃的周家老虔婆。

楊錦帆袖中的拳頭攥得更緊了,拿人不當人,還好意思腆著臉喊疼?

這樣的人,就算被抽筋扒皮都死有餘辜!

顧郎中將楊錦帆的表情變化都看在眼裡,心裡對於收徒的想法又迫切了幾分。

孩子是好孩子,有手段有頭腦,對人對事黑白分明,確實是繼任谷主的好苗子。

“你幫叔叔照看一下她們母女倆,重點照看那昏迷不醒的小丫頭。她被踹了一腳,估計傷得不輕,要是有狀況隨時叫我。”

顧定裕瞟了一眼在拖拽周老么的周老爹,便抬腳跟了上去。

楊錦帆瞬間明瞭,是周老爹踢的!

顧郎中去了裡間,正堂外有八卦的村民在往裡張望。

楊錦帆先去將大門關上,轉回來踢了踢周老太撲騰的腿。

“別叫喚了,吵得我耳朵疼!死又死不了,叫喚個什麼勁兒?”

周老太只感覺疼痛,根本聽不清楊錦帆在說什麼,或者說,她根本就不知道說話的人是誰。

楊錦帆蹲下身來,冷著臉一記手刀就將周老太劈暈。

呼,吵死了!

解決了周老太,楊錦帆收斂了冷意,走到錢氏面前。

錢氏凌亂的頭髮下,是一張被打腫的臉,即使受傷了依舊看得出眉目清秀。

楊錦帆上前一分,錢氏便往後縮一分,她害怕得身子都控制不住的顫抖,卻依然死死地護著身後的小丫頭。

楊錦帆雙眸裡充斥著同情和感動。

她伸出手去輕輕握住錢氏的手,錢氏被嚇了一大跳,下意識想縮回手,卻縮不回。

楊錦帆一隻手握住錢氏冰涼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撫摸她的背,以示安撫。

大概是沒有感受到惡意,錢氏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

楊錦帆溫聲細語,像哄孩子一樣。

“錢嬸子別怕,我是阿帆。我不會傷害你的,沁怡姐姐現在病得很重,我要為她治病,不然她會死的,好不好?”

“沁怡……”

錢氏輕聲呢喃著“沁怡”兩個字,迷茫的雙眸中似乎有了光亮。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眼神四處尋覓,看見有人握著她的手,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反抓住楊錦帆的手臂。

“救……沁怡……”

錢氏看向楊錦帆的臉,小女孩逆著光,像極了逆光而來的救世主。

這個畫面如烙印一般深深地燙進了錢氏的心裡,多年以後她回想起這個畫面,依舊會感慨她就是那天遇見了拯救她們母女倆的神仙。

楊錦帆被這三個字一下子戳中了心巴,給了錢氏一個安撫的笑,開始察看小丫頭的傷勢。

錢氏以前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後來家裡不知是得罪了什麼人,她爹孃被人下了大獄,家也被抄了個乾淨,那仇家要讓她當小妾,她抵死不從,後來被那仇家強佔了身子,又被人家以十兩銀子的價錢賣給了時常混跡賭場的周老么做媳婦。

周老么嫌棄錢氏不乾淨,奈何她長得實在漂亮,十里八村也沒人願意嫁他,便覺著買回去當個既能暖床又能使喚的婢子也不錯。

周家老兩口實在瞧不上錢氏,狐媚的長相、柔弱的身子骨也不好生養,手腳也不麻利,家裡的活計也不會做,他們老周家要的是能延續周家香火的兒媳婦,不是什麼都不會的繡花枕頭。

可奈不住兒子喜歡,他們也只能認了。

不過一個已經不乾淨、還啥也不會的女人,竟然花了他們老周家十兩銀子,他們哪裡咽得下這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