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隊內比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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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十年後讓木村宗哉回憶自己高中時候最丟臉的事情,還有什麼是比被自己低兩年級的學弟按在球場上摩擦然後繃不住被打哭的事情更丟臉的嗎?
雖然坂井和田島這兩個傢伙事後經常那這件事來嘲笑他心理素質太脆,但就算到了現在,木村也會發自內心吐槽:那場比賽真的真的給他留下了非常嚴重的心理陰影好嗎?
先不說這場比賽,木村作為稻荷崎的主攻手,本來在這兩年也被前輩和教練寄予厚望,不說過的順風順水,起碼也是校園裡屈指可數的風雲人物,在升上高中三年級後,木村自然而然地認為自己應當成為隊裡挑起一切重擔的王牌,直到他的自信就被宮侑、宮治兩兄弟以一種蠻橫不講理的姿態砸得粉碎。
看到雙胞胎將同期進來的其他部員們輕鬆碾壓,木村做了好幾個晚上的噩夢,夢裡都是自己坐在冷板凳上看小學弟將往常高不可攀的敵人們打的落花流水。
坂井那頭傻豬還在笑呵呵的感慨宮侑的傳球,他難道沒有看到在宮侑的引導下,連尾白阿蘭那傢伙的攻擊力都翻了好幾倍嗎?
在這之後又無意中知道了愛知縣出身的副攻手角名倫太郎是被教練特招進來的,木村一邊為自己的兄弟田中鳴不平,一邊又清楚的知道,在他們三年級還美滋滋的做著王牌夢的時候,教練實際上已經對他們的能力有所不滿了。
再加上今年IH出線失敗,作為主力攻手的木村在比賽結束後很多次都不敢直視宮侑的眼神,
那句‘連我傳的球都打不好的人根本就是廢物’始終縈繞在木村的耳邊,不敢深思,不能深思。
青春期的少年每晚孤獨的舔舐傷口,好不容易掩飾太平,沒想到就在一場普通的隊內比賽後,他重新粘牢的信心又被那麼輕易地擊碎了。
木村在那場隊內比賽的後期是真有些繃不住了,好像他無論往哪個地方跳、往哪個地方扣球,早已經被天院朔也摸透,他感覺自己的腦子完全被人剖開,所思所想都赤裸裸的呈現在那雙藍色眼睛下。
如果不是坂井和山田一直推著他往前走,木村完全不敢想象在他這個已經完全崩潰的球隊王牌的帶領下,最後兩隊分數差距會有多離譜。
木村想不明白為什麼,為什麼這群瘋子非要來稻荷崎,非要來擠佔他們這群普通人的位置呢?
明明這些排球瘋子的身體素質已經足夠優越了,除此之外還有超高的球商以及令人膽寒的技術,這些東西真的是他們這群普通人努力能夠得到的成果嗎?
當裁判最終宣佈這場比賽以“紅隊vs黃隊:22-25”的比分結束後,木村恍然間才發現,原來打註定會輸的排球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情嗎?
“嗚哇,好厲害...等等,木村你怎麼了?”
木村心裡想坂井你是真的心大,你知道你的位置從這場隊內賽的結果出來以後就註定淪為宮侑的替補了嗎?
但可惜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抽噎聲代替了。木村心裡覺得好丟臉,但是一時間各種情緒在腦海裡亂撞,他控制不住自己。
木村能感覺到坂井和山田都因為擔心他的情況圍攏過來,而球網對面,本來還在慶祝的一年級們也被這個突發狀況打蒙了。
銀島結:“誒...怎麼了?”
宮侑宮治面面相覷:“不知道啊,難道木村前輩剛剛受傷了?”
唯有不怎麼喜歡說話的角名注意到站在旁邊的轉學生,剛剛還掛著羞澀笑容的天院朔也在看到對面前輩哭泣的事情後,臉唰的一下全白了。
角名倫太郎:...不是吧?
角名震驚了,他是真的震驚了眼前這個人,他和對面木村前輩的哭法不同,不是那種眼睛一閉張嘴大哭的樣子,而是這個人,他明明上一秒安靜地站在原地,誰知道下一秒滾圓的淚珠就突兀地順著眼眶砸在地板上了。
天院朔也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嗓子裡只發出小動物似的嗚咽聲,剛剛因為運動泛紅的臉頰蒼白的過分,呼吸急促,淚眼汪汪。
角名.表面很鎮定實際上慌得不行.倫太郎:等、等一下,現在是不是應該出於人道主義給他找條手帕來著?
角名正想著,突然從旁邊伸進來一隻手,手心裡放著一條疊的整整齊齊的手帕。
“天院桑,你先冷靜一下。”
天院朔也茫然的抬起頭,只是用那雙流著淚的眼睛愣愣地注視著眼前的人,沒有伸出手接過手帕:“我...我...”
北信介也不惱,他牽起天院朔也正在折磨自己球衣的左手,然後輕輕將那條手帕放在天院朔也的手中:“別急,先擦擦眼淚,現在說話我也聽不懂你想表達什麼。”
天院朔也抽了抽鼻子,好像被眼前氣質淡然的少年所感染,抽泣的聲音漸漸小了起來。
一年三人組包括赤木路成站在北信介身後做眼觀鼻鼻觀心之狀,異常老實。
北信介抱著雙臂等待天院朔也徹底平靜下來,這才開口:“天院桑,你剛剛想說什麼?”
天院朔也格外委屈的嘟囔著:“因為、因為對面的前輩那麼強都哭了。”
“前輩的扣球真的好難攔住啊,我手指到現在都還很痛,還有好幾個扣球完全沒有攔死,我肯定在拖大家的後腿,如果不是我的話比賽肯定早早就結束了吧,差一點就輸了,果然還是我太沒用了。”
北信介瞭然的點頭:“原來是這樣。”
旁聽的宮侑、宮治、角名倫太郎、赤木路成:不對吧?哪裡都不對吧!!
“不過這只是一場隊內比賽而已,天院桑覺得自己實力弱,那就在平日的訓練中更加努力就好了,一個人攔網不成功,就試著和阿治還有角名配合一下吧,但如果每次都要因為內疚而感到難過甚至哭泣的話,”北信介指向身後的四個人,“你的隊友會被嚇到的。”
旁聽的四人組:我不是我沒有,北前輩你別——
天院朔也臉一紅,對著四個人就是90°鞠躬:“對、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
角名用手肘戳了戳宮治,宮治又用手肘戳了戳宮侑,宮侑本來想戳赤木的,但是在北信介那雙看似平靜的金褐色雙眼的注視下,最終戰戰兢兢的扯出一抹微笑:“沒事,這場比賽我很滿意。”
“嗯,當然,歡迎你平時找我加訓,對吧阿治?”
宮治乖順的點頭。
北信介轉過身收回視線,想了想說道:“不過這種事前就不用給木村前輩說了,畢竟木村前輩的壓力也比較大,天院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天院朔也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他看見站在北信介身後的雙胞胎行為誇張的暗示,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北信介假裝沒有看見他們的小動作:“好了,你們都早點回去吧,我會去和教練說的,明天早上早訓是七點準時開始,不要遲到。”
“嗨——”
**
離隊內比賽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天院朔也洗完澡躺在床上,後知後覺才發現今天的表現有多糟糕。
他羞恥的將整張臉埋進枕頭裡,明明在轉校之前就告訴自己一定不能輕易的哭鼻子了,結果這不是什麼改變也沒有嗎?
天院朔也現在腦子裡彷彿有一個天使朔也和一個惡魔朔也正在打架,天使朔也安慰自己沒關係下次比賽繼續努力就好,而惡魔朔也則在腦海裡嘲笑他果然沒用你自己數數今天扣球丟分丟了多少,就你這樣還放大話說自己的攔網技術不錯笑死人了。
天院朔也心裡亂的不行,他習慣性的掏出手機,卻在看到時間後又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這個時間點,仙道哥會不會正在訓練啊?
就在天院朔也糾結萬分的時候,手機卻自己響了起來,他嚇了一跳,手機摔進了被子裡,看見手機桌面的來電顯示又手忙腳亂的接起來。
“喂,仙道哥?你現在不是應該在訓練嗎?”
電話對面的人打著哈哈:“誒呀,這不是和隊友約著出來釣魚了嗎?不說我,聽美枝阿姨說,你今天去參加排球社團的訓練了,感覺怎麼樣?”
天院朔也本來還跪坐在床上,被對面這麼一問,整個人像洩氣的皮球一樣,緩緩的飄落在床上:“很糟糕,仙道哥,感覺我又搞砸了。”
“誒——是嗎?啊等等等等,有魚上鉤了,小朔你等一下。”
天院朔也:...
可惡,這麼被一打岔突然就毫無傷春悲秋的感覺了好嗎?!
“喲西,”過了一會兒,對面的人終於又想起來他還在打電話,“啊,小朔你剛剛說什麼?哦,對了,美枝阿姨讓我問你在兵庫住的怎麼樣?”
天院朔也炸毛:“仙道哥你要是想釣魚就不要和我打電話行不行?我在傷心,我真的在傷心好不好?”
對面的人依然有些漫不經心:“嗯嗯,為什麼傷心呢?”
“...因為總感覺沒有達到自己的心理預期,”天院朔也雙眼放空的盯著天花板,“有好幾顆球沒有攔住,而且第一次見面就在未來隊友面前哭了,好丟臉。”
“哦,行,那美枝阿姨問你吃的怎麼樣住的怎麼樣啊?需要我幫你轉達嗎?”
天院朔也忍了又忍,在聽到對面再次傳來‘魚上鉤了’的歡呼後,終於爆發了:“仙道哥!”
電話對面的人好像後知後覺的感受到天院朔也的怒意,終於咳嗽一聲亮出了自己溫柔可靠的聲音:“我在呢,你說。”
天院朔也聽得一哆嗦:“哥你正常點。”
“誒?拜託是誰不正常?”對面頗有些無奈,“你又不是第一次在隊友面前哭鼻子,為什麼突然在意起來這種事情啊?”
天院朔也被問得一噎:“...那不是新轉學,想留個好印象嗎?”
對面思索片刻,回答道:“雖然我不知道小朔為什麼突然會回日本,不過這個年紀的男生總是有不同的想法,我也可以理解。”
“那是因為...”
對面打斷他:“但是小朔,一個新的開始不等於能讓你變成一個新的人,你是什麼樣子,就算在剛剛加入社團的時候可以偽裝,但是相處幾天以後呢?幾周、幾個月之後呢?”
“而且拜託,哭而已,等之後輸了比賽,你不僅會在隊友面前哭,在不認識的女生面前哭,還會在為你加油的人面前哭,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天院朔也:雖然哥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我的拳頭還是硬了。
“再說排球運動不是你的個人秀吧?一對一隻不過是進攻戰術的一種選擇而已,你不明白這一點的話,可還就差得遠哦小朔。”
“...我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嗎?真的嗎?下次打電話可不要再哭著和哥哥訴苦了哦~”
天院朔也:?
金髮少年羞澀一笑:“仙道哥,剛剛我不小心把你不去訓練偷偷跑去釣魚的事情手滑發給了理查德隊長了,算算時間,隊長應該快到了吧?”
天院朔也不顧對面發出的慘叫,殘忍的結束通話電話,心裡想著明天一定要好好表現重新整理掉隊友心中哭鼻子的形象,漸漸沉入了夢鄉。